武魂大陆六月的风裹着燥热，吹得玄霄宗广场上的彩旗猎猎作响。
林惊鸿站在演武场边缘，看着父亲林震天在宗门前为族人整理护具，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半旧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正被掌心的汗浸得温热。
"林家主这是要带着小崽子们去死亡谷？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惊鸿回头，正撞进江无涯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这位玄霄宗内门大师兄身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玄阶上品的青鳞蛇武魂晶，在日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林震天转身抱拳，眉间有隐约的褶皱："江师兄说笑了，不过是宗内季度试炼。
""哦？
"江无涯踱步上前，目光扫过林氏族人中那抹穿鹅黄裙的身影——是林惊鸿的妹妹林婉儿。
小姑娘正踮脚给族中老仆系紧护腕，发梢沾着草屑，像只蹦跳的云雀。
"我可听说执事堂把今年的试炼地改到了死亡谷。
那地方三年前进去过十二支队伍，回来的......"他屈指敲了敲腰间的武魂晶，"就只剩半块玄阶狼魂晶。
"广场上的喧闹忽然静了一瞬。
林氏族人里几个年轻子弟脸色发白，其中一个少年攥着佩剑的手在发抖："家主，要不我们......""住口！
"林震天沉喝一声，目光扫过众人，"玄霄宗立宗三百年，哪次试炼不是九死一生？
当年我十二岁进断魂崖取火狐魂晶，被妖狼追着跑了三十里——"他拍了拍胸口的青铜护心镜，"不也带着玄阶魂晶回来了？
林氏能在六大宗门底下占一席之地，靠的就是这股子血性！
"林惊鸿望着父亲泛红的眼尾，心尖突然抽痛。
三天前他在藏书阁翻到《大荒险地志》，死亡谷那页被人用朱砂画了满篇血咒，批注里写着"玄阶魂兽群居，地阶BOSS镇守"。
他连夜去求执事堂改试炼地，却在王执事的偏厅撞见江无涯往对方袖中塞了块拇指大的天阶魂晶。
"小鸿？
"林婉儿不知何时凑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袖。
小姑娘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哥你说爹是不是特别威风？
等我从死亡谷回来，就能凝聚武魂了！
到时候我要......""不行。
"林惊鸿脱口而出，攥住妹妹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婉儿，这趟试炼不能去。
""阿鸿！
"林震天皱眉喝止，"你当试炼是过家家？
你妹妹今年十六，正是凝聚武魂的年纪。
不去危险地取魂晶，难道要她用黄阶魂晶凑合一辈子？
"江无涯突然笑出了声，他伸手搭在林惊鸿肩上，力道重得几乎要压垮少年单薄的脊背："林师弟这是心疼妹妹？
也是，毕竟你当年在演武场被二阶赤焰狼吓哭的样子，我可还记得清楚呢。
"周围响起零星的嗤笑。
林惊鸿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记得三年前那场测试——他的九转玄魂体在检测石上激出了冲天紫光，却在江无涯冲过来撞翻检测石的瞬间，变成了最普通的黄阶废武魂。
从那以后，"林惊鸿是废物"的名声就像毒瘤，在玄霄宗疯长。
"江师兄说的是。
"林惊鸿垂眸，声音发颤，"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
"江无涯的手顿了顿，随即大笑起来："这就对了！
林家主，时辰不早，我让王执事给你们备了快马，可别误了卯时的吉时。
"林氏的队伍在晨雾中出发时，林惊鸿站在宗门外的老槐树下，看着父亲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摸出怀里的小瓷瓶，那是药尘子前天塞给他的，说里面的"百日散"能让人在危急时假死。
此刻瓷瓶在掌心烫得厉害，他突然想起药尘子临走前的话："那老东西的九转玄魂体要是暴露，整个玄霄宗都得疯。
"死亡谷的风比林惊鸿想象中更腥。
林婉儿攥着短刃的手在发抖，她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腐肉味，还有若有若无的兽类低吟。
"哥说的对......"她小声嘀咕，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惨叫。
"是铁背熊！
三阶的！
"林震天的玄铁剑划破晨雾，剑身上流转的青色光芒是玄阶武魂的标志。
他挡在族人面前，剑刃砍在熊掌上溅出火星："小川带婉儿先走！
"林婉儿被族兄推着往后跑，她回头时正看见铁背熊的巴掌拍碎了父亲的护心镜。
鲜血溅在她脸上，温热得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她看烟花。
"爹！
"她尖叫着要冲回去，却被小川拽得一个踉跄，撞进身后的灌木丛。
灌木丛后，三只青鳞蛇吐着信子游了过来。
当林惊鸿在宗门外看见被抬回来的担架时，日头己经偏西。
林婉儿的鹅黄裙染成了深褐，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反复喊着"爹"。
而父亲的玄铁剑被插在担架旁，剑刃上的血迹己经发黑，剑穗上的林氏家徽被撕去了一半。
"林氏全灭了？
""听说就剩个傻妹妹和废物哥哥。
""活该，谁让他们非要抢那几个玄阶魂晶......"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林惊鸿跪在担架旁，替妹妹擦去脸上的血污，手指触到她滚烫的额头时，突然被人踹了个踉跄。
"哭丧呢？
"江无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靴尖碾过林震天的剑穗，"你爹要是知道你现在这副怂样，怕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抽你。
"林惊鸿抬头，视线模糊得像蒙了层雾。
他看见江无涯腰间的青鳞蛇武魂晶在发光，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执事堂，对方也是这样笑着说："死亡谷的魂晶，总得有人去取不是？
""江师兄......"他喉咙发紧，突然扑过去抱住对方的腿，"我错了！
我不该说试炼危险，我就是个废物，求你别赶我出宗......"周围响起哄笑。
江无涯嫌恶地甩开他，袖中滑出块碎银砸在他脚边："滚去杂役房领药，别让你妹妹死在宗里坏了风水。
"林惊鸿趴在地上，看着碎银滚进泥里。
他听见江无涯的脚步声渐远，听见族人们的叹息，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从今天起，玄霄宗的废物林惊鸿，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像废物。
夜色降临时，林惊鸿坐在柴房的草堆上，借着月光翻妹妹的随身锦囊。
里面有半块玄阶狼魂晶，还有张染血的纸条，是父亲的字迹："阿鸿，爹对不起你。
当年那事......"纸条被撕去了后半截。
林惊鸿将纸条贴在唇边，尝到了铁锈味。
他望向窗外的月亮，眼底的阴鸷像淬了毒的剑——江无涯，王执事，玄霄宗那些冷眼旁观的人。
他摸出怀里的小瓷瓶，"百日散"的药丸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柴房外传来杂役的骂声："林废物！
明天去洗三十个马桶，洗不干净别吃饭！
"林惊鸿扯出个傻笑，应了声"好"。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妹妹发烫的额头，在她耳边低语："婉儿，等哥哥攒够了刀，我们就把欠的债，一笔笔算回来。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柴房里的灯芯"噼啪"炸响。
没人看见，少年眼底的冷光，比死亡谷的兽瞳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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