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之的皮鞋踩在美术馆地板上发出黏腻声响,仿佛踩进某种巨大生物的食道。
凌晨西点的应急灯将廊道切成明暗交错的牢笼,他的影子在毕加索抽象画上扭曲成怪物。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他闻到了海的气息——不是腥咸的海风,而是颜料与死亡发酵出的金属味。
"陈主任!
"守在展厅门口的警员小张脸色发青,"您最好先看看这个。
"推开沉重的黄铜包边门,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十六桶未开封的丙烯颜料在展厅中央摆成同心圆,最内侧的钴蓝颜料桶里,浮着美术馆馆长宋明辉肿胀的头颅。
尸体的双臂反剪在桶沿,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
诡异的是,那些本该凝固的蓝色液体正沿着桶壁缓慢爬升,在尸体额头聚成尖锥状。
助手小林递来手套时手在发抖:"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凌晨两点,但监控显示宋馆长三点还在验收新展品。
"陈砚之的指尖刚触到尸体后颈,突然触电般缩回。
在法医室工作十五年,他从未感受过这种诡异的温热——浸泡在冷颜料中的尸体,皮肤竟保持着活人般的温度。
强光灯下,他注意到尸体耳后有细密的银色反光,像寄生着无数微型鳞片。
"镊子。
"他的声音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
当镊尖挑开耳后皮肤时,小林撞翻了物证箱。
三条通体透明的水蛭正在皮下蠕动,每条背上都用金漆写着数字"7"。
更骇人的是,这些嗜血生物正在吞噬尸体本身的瘀血,透明的躯体逐渐染成妖异的紫。
"拿液氮来!
"陈砚之的吼声在展厅激起回声。
就在他准备冷冻这些变异生物时,尸体原本紧闭的左眼突然睁开,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一扇彩窗的倒影——哥特式教堂常见的玫瑰花窗,但本该是圣徒的位置,赫然嵌着宋明辉自己的脸。
技术科突然爆发的惊叫打断了他的凝视。
那桶本该是钴蓝色的颜料,正以尸体为中心褪成死灰。
褪色如瘟疫般向外扩散,所到之处颜料凝结成蛛网状结构。
陈砚之俯身观察时,一滴变质的颜料坠入他左眼,视网膜上突然闪过某个画面:穿白裙的少女在雨夜奔跑,腕间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空灵声响。
"陈主任!
"小林摇晃他的肩膀,"陆队来了。
"刑侦队长陆昭带着寒气闯入时,展厅温度骤降三度。
这个以破获"7·23人体琥珀案"闻名警界的男人,此刻却死死盯着颜料桶后方那幅巨型油画。
画布上本该是盛放的紫色鸢尾花田,此刻右下角却诡异地空出一块,仿佛被神明随手擦去的污迹。
"画作名称《春日鸢尾》,画家是宋明辉本人。
"陆昭的烟嗓带着砂纸般的粗粝感,"但今早策展人核对时,这里..."他指尖悬在空白处三厘米,"原本有朵倒垂的鸢尾。
"陈砚之突然注意到陆昭右耳在轻微颤动。
这位队长五年前因爆炸案右耳失聪是全局皆知的事,此刻那只理应坏死的耳朵却转向油画方向,像在接收某种常人听不到的频率。
物证科的闪光灯此起彼伏间,陈砚之发现陆昭的影子不太对劲。
应急灯从左侧打来,但队长的影子却折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更诡异的是,那个影子正在模仿油画中鸢尾的摇摆节奏。
"陆队!
"实习生苏晚举着湿度计冲进来,"所有案发现场的湿度计都显示82%,但气象站数据..."她突然噤声,因为陆昭的手枪己经上膛。
顺着枪口方向看去,那桶正在褪色的颜料表面浮起一串气泡。
在众人注视下,浑浊液体中缓缓升起一截苍白的手指——属于女性的手指,指甲上残留着淡粉色樱花图案的甲油。
陈砚之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枚指甲他在法医档案里见过,属于十五年前失踪的芭蕾舞演员叶蓁蓁。
当年轰动全市的失踪案,正是陆昭经手的第一起大案。
"封锁现场!
"陆昭的声音像绷紧的钢丝,"小张带人去查三个月内所有颜料采购记录,苏晚联系市政查地下管网结构,陈主任..."他转头时,陈砚之正用棉签蘸取自己左眼的浑浊液体。
"我需要回实验室做毒理检测。
"陈砚之将棉签封入证物袋时,发现袋内壁结出冰晶,"这些颜料...可能在释放生物碱类致幻剂。
"陆昭正要说什么,展厅穹顶突然传来玻璃炸裂声。
众人抬头瞬间,十二扇彩绘玻璃天窗同时迸裂,锋利的碎片却违反物理规律悬浮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倒三角形。
当最后一片玻璃归位时,所有人手表发出尖锐嗡鸣——时间跳回凌晨两点零七分。
"幻觉?
"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昭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那是五年前爆炸案留下的纪念品。
此刻这道伤疤正在渗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板时竟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不是幻觉。
"他擦去冷汗,"是有人重启了案发时刻。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宋明辉的尸体突然剧烈抽搐。
那些被液氮冻结的水蛭纷纷爆裂,飞溅的紫色体液在空中凝成雾状人形。
陈砚之看到雾气中浮现出叶蓁蓁的脸,少女的嘴唇开合着传递无声讯息。
在他摸出口袋里的唇语对照卡时,陆昭突然对着雾气连开三枪。
弹孔在油画上撕开裂缝,露出后面布满抓痕的水泥墙。
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组成两行诗:"当鸢尾第七次低头时溺亡者将重返人间"陈砚之感觉左眼开始灼烧,被颜料滴中的位置浮现出微型数字纹路。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陆昭对着对讲机低吼:"申请启动‘镜面协议’,这不是普通凶杀案——我们面对的是‘倒影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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