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村的秋雨来得猝不及防，青石板路上浮着层薄雾，叶青羽蹲在屋檐下擦拭柴刀，指尖触到刀柄缝隙时，昨日捡到的玉简碎片突然发烫。
那是块不足寸长的碎玉，边缘还沾着褐色血渍，昨日老星劈柴时从斧柄掉落，他弯腰捡拾时，碎片竟自动融入掌心。
“小家伙，盯了它半个时辰了。”
沙哑的声音从识海深处响起，墨隐的虚影在雨帘中若隐若现，道袍上的器纹比昨日清晰三分，“该教你认器了。”
叶青羽赶忙闭目，按照昨日所学运转灵脉。
混沌色的气流在体内游走，途经丹田时，竟隐隐勾勒出金印的轮廓。
他忽然看见柴刀的枣木柄里嵌着半截断铁，断口处刻着与玉简相同的纹路——那是母亲留给他的玉佩碎块？
“错了。”
墨隐的虚影在袖中说道。
一道微光落入柴刀，“器有三魂，天魂主形，地魂主韵，人魂主心。
你这柴刀……”老者忽然顿住，浑浊的目光穿透刀身，看见刀柄深处沉睡着的剑形残片，“竟藏着半截器魂？”
雨声渐急，云璃撑着油纸伞推门进来，青布裙角沾着泥点：“阿青，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竹篮里取出个绣着星纹的布包，指尖掠过他握刀的手，“望星镇的刘婆婆说，这平安符能护持进山的人。”
布包落地的瞬间，叶青羽掌心的玉简碎片发出微光，竟将云璃鬓角的碎发映成金色。
他慌忙低头，却看见布包下露出半块玉佩，断口处的血渍与自己颈间的碎片完美契合——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也是云璃从小戴在颈间的。
“你父亲的腿伤……”云璃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墙角的柴刀上，刀身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小的剑纹，“昨夜我听见你房里有老人说话，是……”“是村里的老猎户，教我辨识野兽足迹。”
叶青羽打断她，捡起布包时，指尖触到夹层里的纸片，上面画着座被剑劈开的山——正是他近日梦中的场景。
午后，叶凌天撑着拐杖走进柴房，看见儿子正对着块凡铁发呆。
柴刀横在木案上，刀刃映出他眉间的星纹，与当年妻子临终前的模样分毫不差。
“阿青，”叶凌天从怀里掏出片染血的碎铁，“这是你娘留给你的。”
碎铁入手即烫，叶青羽看见上面刻着半句剑诀：“斩天无式，唯问本心。”
墨隐的虚影突然剧烈震荡：“斩天剑派！
当年正是他们用本命剑骨护住真灵转世……”话未说完，碎铁表面浮现出剑派图腾，竟与老星斧柄的星轨同源。
夜雨初歇时，叶青羽按照墨隐的教导，将碎铁融入柴刀。
混沌灵脉顺着刀身游走，木柄深处的断铁突然发出清鸣，叶青羽看见无数碎片在识海浮现，每片都刻着不同的器道口诀。
墨隐长叹：“万器归寂诀共分九层，你手中的不过是第一层‘认器篇’，完整的玉简……”“在老星那里。”
叶青羽忽然开口，想起今日劈柴时，老星的斧头与自己的柴刀相碰，竟溅出星火——那是器魂共鸣的征兆。
墨隐沉默片刻，虚影指向东方：“明日随你父亲去看衣冠冢，那里埋着你娘的梳妆匣，匣底刻着……”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老星的咳嗽声。
叶青羽吹灭油灯，透过窗纸看见灰衣老者背着柴捆走过，斧柄上的星轨在雨夜中格外明亮，每颗星子都对应着他体内混沌灵脉的节点。
后半夜，叶青羽梦见自己站在兵器冢中，万千法宝悬浮空中，每柄剑、每面镜都在对他发出呼唤。
最中央的位置，插着柄断刃，刃身上刻着“太初”二字，断口处缠着条赤鳞——正是赤焰老妪烤灵兔时，指尖闪过的鳞片。
“醒了？”
赤焰老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叶青羽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山涧的岩石上，面前摆着三只烤灵兔，火焰比往日更旺，却不灼人。
“小崽子，你体内的火灵脉比老娘想象中旺，”老妪丢来块兔肉，火星溅在他手腕，竟化作赤鳞纹路，“当年你救我出焚天谷，如今换我护你灵脉，不亏。”
晨光穿透云层时，叶青羽摸着颈间的玉佩碎片，发现断口处的血渍己消失，露出底下的细小字迹：“太初历三千七百载，真灵座下火麒麟留。”
叶青羽忽然想起赤焰老妪鬓角的银发，与梦中赤鳞巨龙的鬃毛一模一样。
这一日，当叶青羽跟着父亲走进后山的竹林时，发现所谓的衣冠冢不过是块无字碑，碑前摆着柄断剑，剑鞘上的星轨与老星的斧头、墨隐的玉简完全吻合。
叶凌天坐在碑前，咳出的血沫里竟混着金属碎屑：“阿青，你娘不是凡人，她是……”话音被山风卷走，叶青羽望着断剑，忽然看见剑柄处刻着半枚金印，与自己掌心的纹路分毫不差。
墨隐的虚影在此刻显形，对着断剑恭恭敬敬地跪下：“原来斩天剑派用本命剑鞘护住了天道印碎片，当年我们七十二人……”“嘘——”叶凌天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浑浊的目光望向竹林深处，那里传来老星的咳嗽声，斧柄的星轨正快速接近。
叶青羽忽然明白，父亲、老星、赤焰老妪、墨隐先生，甚至云璃，都与他梦中的破碎金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暮色漫过望星村时，叶青羽坐在门槛上，望着云璃送来的平安符。
布包内侧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真灵归位之日，望星镇的槐树会开花。”
叶青羽摸着掌心的玉简碎片，忽然听见墨隐的传音：“小家伙，明日开始学炼器吧，你的第一柄法器，该用你娘的梳妆匣做胚。”
夜雨再次落下，老星站在山顶，望着叶青羽房间里明暗交替的火光。
袖中完整的万器归寂诀玉简发出微光，上面刻着墨隐未说完的话：“万器归寂，归的不是器，是斩破天道的人心。”
在山涧深处，赤焰老妪望着掌心的赤鳞，忽然轻笑：“小崽子，你可知道，当年你用真灵血救我时，说的是‘万物皆有灵，何分人妖’？”
雨，淋湿了望星村的每一片瓦当，却让叶青羽眼中的星光愈发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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