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被母亲拍醒的马青荷睡意未消,她还想睡。
翻了翻身,只听得母亲说:“娘挑水去了,等下弟弟醒了看好他。
"七岁的马青荷只应了一声,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多好的星期天呀,做只小睡虫真舒服。
听到娘的一声尖叫声,马青荷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揉了揉双眼翻下床。
爹不在,肯定去看村长分工去了。
马青荷走进厨房,她吓傻了,母亲倒在厨房里,水桶也倒了,水洒了一地。
而正在翻滚的大锅粥里,两岁的弟弟正趴在上面!
马青荷大声尖叫母亲:“娘娘!
"。
摇不醒母亲,七岁的青荷只能奔出门外,她想到村里的会议室里寻找父亲。
她边哭边喊着:“爹!
爹!
弟弟掉锅里了!
弟弟掉锅里了!
"会议室里村民们正听着村长分工干活。
马青荷的父亲马正平正叼着一根自卷烟儿靠在墙角听村长讲话。
孩子的喊叫声由远而近,大家都听到了。
人群自散开来,听了马青荷的哭助,马正平瞪着双眼,他扔掉烟头,急速往家赶。
马家的庭院里挤满了乡亲们。
“孩子掉锅粥里了,造罪呀。
"一老奶奶说着伤心走开了。
“桂芝挑水回来,一看孩子那样,吓昏了,还没醒呢,"邻居张婶说。
村民们一言一语地议论着。
马青荷吓得躲在堂屋门板后,她两腿发软,只能蹲着。
她糊模地记得娘出门挑水前叫她看好弟弟的。
可她又睡过去了,都是那该死的睡虫带她进入梦乡的。
透过门缝,马青何看见两个乡亲用草蓆卷着弟弟,带出门外。
门外,一群小毛孩呼啦散开了,唯有邻居家的杨二哥杨忠俊靠在门边,他的目光正寻找着马青荷,他知道马青荷今天也一定很难过。
父亲马正平低着头,蹲在地上。
而被抬出的娘没有醒来,张婶对着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
“青荷妈,醒醒,醒醒。
"见着娘慢慢地醒了,马青荷也从门板后一点点地挪出身子。
她害怕看着爹,又看看娘。
娘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神从此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一阵颤抖过后,马青荷还是走到娘跟前。
“娘,我贪睡了,没看好弟弟,哇哇…。
"马青荷大哭起来,七岁的年龄她不知道应该有怎样的担当。
母亲姚桂芝伸手把闺女揽入怀中,她知道不该怪闺女,刚才那可杀人的眼神定使闺女害怕了。
马青荷在母娘的怀里呜咽着,她又一眼看见了爹悲痛的眼神,而那眼神也正死死地盯着她。
刚才自己的话爹大概也明白了,没看好弟弟成了她的责任!
村长都招呼大人们都散了,而一群小毛孩却没散。
杨二哥依旧靠在门边,他答应青荷一起去河边捉泥鳅的。
十岁的杨二哥不知怎样安慰青荷,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青荷。
爹把马青荷拉出娘的怀中,他双眼充满了怒意,双手摇晃着闺女的胳膊。
“都是陪钱货,让你看好的弟弟呢?
死的怎么不是你!
"马青荷吓坏了,“哇哇哇…”一阵哭声过后,“爹,你别摇我了,我以后一定看好妹妹。”
不说妹妹还好,一说爹竟连娘一块打了。
他抄起树条往娘的身上猛抽!
并不断地咒骂着。
“赔钱货,你啥不死呢。
看个娃都不好,叫个孩子看,你啥不看呢。
你赔我儿子!
你赔我儿子!
"树条一遍遍地在娘身上拍打着。
娘没有喊叫,她己习惯了父亲的鞭打,只因她是换亲来的媳妇,对爹很抗拒。
看着母娘不言语,马青荷终于鼓起勇气,她用小小的身体挡住爹打来的树条,一双怒目首逼父亲。
“爹,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不打不长记性!
"父亲手里的树条又拍打在马青荷的身上。
疼痛忍不住让她尖叫起来,凄惨的叫声响彻马家小院。
邻居们听到都议论开了。
“青荷这孩子要遭罪了。
她爹这暴脾气,不把孩子打坏才怪。
"。
“桂芝更可怜,这换亲换来的媳妇可苦了她了。
"“生了三女娃,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又死了,造孽呀。
"“桂芝不是两女娃吗?
怎会是三个?
"“头胎的女娃才两岁,送人了。
就是镇上老刘杂货铺的刘老板,如今这闺女长得可俊了。”
乡亲们议论着马家的家事。
而倚在马家门边的杨二哥看着被父亲毒打的马青荷,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猛地冲进院子推开马正平,拉起马青荷就往外跑。
十岁的杨二哥杨中俊能有多大力气,可偏偏能把马正平推着摔倒了。
他摸着屁股,疼得裂着嘴,还不忘骂着马青荷。
“你这个赔钱货,有种别回来!
"“哇哇哇…。
"一阵哭声传来,姚桂芝一看,五岁的小女儿也醒来,自个儿趴在房门上大哭。
姚桂芝艰难地站起一携一拐走过去抱起小女儿。
此时她感到全身疼痛,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没掉下。
这种毒打两年没有了,只因她给马家生了个儿子,可现在儿子死了,她也怪自己,整天看娃下不了地,挣不了工分,丈夫还不待见自己,想想被换亲来到这个家徒西壁的窝,真咬牙恨自己的亲爹。
姚桂芝抱着小女儿痛哭了一天。
马正平没下地,今天的工分不挣了,窝在家中抽闷烟。
杨二哥把马青荷拉出门外,一路狂奔,生怕马正平追来!
到了村外的小河边,杨二哥撒了手,两个人累得躺倒在草地上。
“青荷,饿了吧。
"杨二哥从兜里掏出玉米饼,“我奶烙的,可香呢。
"看着玉米饼,想起趴在锅粥里的弟弟,马青荷吓得干呕起来,一下子没了饥饿感。
小小的年纪承受着如此大的压力,她不知过了今天,明天怎样去面对残暴的爹和无能的娘。
“今天别回家,等你爹气消了,天黑了再回。
"杨二哥说完把玉米饼塞进马青荷的手里。
“上工啰,上工啰。”
村长吆喝着村民下地了。
此时正是一九七八年九月的一个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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