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江家老宅门前的青石台阶浇成了墨色，江慕野跪在第三级台阶的凹陷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锁骨处的淤青里。
这个角度刚好能让二楼书房的监视器拍清他挺首的脊梁，又不会被廊下飞溅的积水浸透膝盖——他花了三年才摸索出这个完美的受罚姿势。
"野种就该跪在狗洞边上！
"江家二少爷的嗤笑混着雨声传来，铁艺大门轰然关闭的瞬间，江慕野数清了门闩碰撞的七声回响。
他默念着《天体运行论》里的公式，用星体轨道半径换算成圆周率的尾数，这是他在漫长刑罚里发明的止痛游戏。
雷声碾过天际时，两道刺目的车灯劈开雨幕。
红色法拉利F8的鸥翼门在五米外掀起水帘，细高跟鞋踩碎水洼的声响让江慕野睫毛微颤——这个频率的脚步声不属于江家任何一位女眷。
"天杀的4S店，暴雨天抛锚..."带着玫瑰香气的咒骂声渐近，江慕野看见倒车镜里映出一截晃动的珍珠腰链。
女孩提着裙摆绕到车前，黑色丝绒礼服开叉处露出沾了泥水的脚踝，像是被暴雨打湿的白天鹅。
林娇姝第三次尝试启动引擎失败后，终于注意到雨幕中那道沉默的身影。
少年跪姿笔挺如古希腊雕塑，湿透的白衬衫贴在精瘦腰身上，明明狼狈至极，却让她想起大都会博物馆里那尊残缺的阿波罗像。
"劳驾，"她屈指敲了敲引擎盖，"知道这附近哪有修车行吗？
"珍珠耳坠随动作轻晃，在车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江慕野的视线落在她锁骨处的蝴蝶胎记上，那是比猎户座β星更明亮的印记。
喉结滚动三次才发出声音："火花塞进水，需要拆引擎盖。
""你会修？
"林娇姝挑眉打量他染血的指关节，突然蹲下身与他平视，"要多少报酬？
"她身上铃兰与琥珀的香气混着雨汽钻进鼻腔，江慕野盯着她睫毛上凝结的水珠，想起实验室培养皿里正在孵化的蓝闪蝶蛹。
当江慕野的扳手第三次精准卡进生锈的螺丝槽时，林娇姝终于发现异常。
少年右手小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着，却在拆卸零件时展现出惊人的灵活度——这分明是长期骨骼错位后形成的代偿反应。
"他们经常打你？
"她突然开口，指尖悬在他后颈狰狞的鞭痕上方。
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脊椎第三节凸起的骨刺，像困兽折断的犄角。
扳手与金属碰撞出清脆的响，江慕野将浸水的点火线圈扔进工具箱："小姐的胸针要掉了。
"话音刚落，那枚蓝宝石鸢尾花胸针果然从她领口滑落。
他本能地伸手去接，锋利的别针瞬间刺穿掌心，血珠溅在珍珠母贝底托上，绽开一朵妖异的曼陀罗。
林娇姝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少年掌心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腕骨滴在工具箱的《昆虫图鉴》封面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痛楚般，用染血的手指将胸针擦拭干净。
"脏了。
"他把胸针放在引擎盖上，转身继续拆卸节气门。
沾血的工具在他手中仿佛精密手术刀，金属部件被拆解成整齐排列的银色器官。
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林娇姝望着后视镜里少年苍白的侧脸。
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某种危险的频率，像是她上个月在非洲草原遇到的受伤猎豹——优雅、暴烈，且致命地迷人。
引擎重新轰鸣的瞬间，江慕野被突然打开的车门撞倒在水洼里。
林娇姝看着后视镜里溅起的泥浆，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
后座放着刚从慈善拍卖会拍下的清代外科手术刀，此刻正映出少年沉默起身的身影。
"喂！
"她降下车窗扔出鳄鱼皮钱包，"去买件干衣服。
"话音未落，法拉利己冲进雨幕，尾灯在拐角处划出猩红的弧线。
江慕野抹掉脸上的雨水，翻开浸湿的钱包。
铂金卡槽里插着林氏集团黑卡，透明夹层却放着张泛黄的拍立得——六岁的小女孩抱着断翅的凤尾蝶蹲在花房，锁骨处的蝴蝶胎记清晰可见。
暴雨突然变得寂静，他想起三小时前在实验室看到的基因检测报告。
林氏独女娇姝，RH阴性熊猫血，与江家私生子慕野的造血干细胞配型成功率——99.8%。
当夜，江慕野在阁楼拆解那个染血的钱包时，发现了第二层暗格。
微型定位器在月光下闪着红光，夹层里嵌着张字迹潦草的便签：”修车费己付，记得来取你的诊疗费——林娇姝“他对着窗外的猎户座举起那张便签，星光照透纸张背面若隐若现的纹路。
浸泡在生理盐水中的棉签轻轻划过，一组经纬度坐标逐渐浮现——北纬35°41，东经139°41，正是他上个月在暗网接单的暗杀坐标。
碎纸机轰鸣声里，江慕野将染血的衬衫扔进焚化炉。
火光照亮他后背新添的鞭痕，那些交错的伤疤组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图。
最深处尚未结痂的伤口，恰好对应着林娇姝生辰那天的月亮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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