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敲打着市精神病院三楼病房的玻璃窗，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陈夜坐在床边，盯着手中那粒白色药片。
药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表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213床，起来服药了，这是你出院前的最后一次。
"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钥匙串晃动的金属声。
陈夜熟练地将药片藏在舌根下，接过护士递来的水杯，做出吞咽动作。
护士满意地点点头，在记录本上打了个勾。
"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王主任己经签了字。
"护士说着，递给他一份出院证明，"记得八点去门诊部办手续。
"等护士的脚步声远去，陈夜立刻将药片吐到纸巾上。
药片接触到纸巾的瞬间，纸巾竟然开始发黄、腐烂，最后化成一撮灰烬。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药物的异常，但每次都会让他心头一紧。
他拿起那份出院证明，发现纸张异常潮湿，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更奇怪的是，签名处的墨水正在缓慢晕染，逐渐形成一个眼睛的形状。
"又开始了..."陈夜揉了揉太阳穴，将这些幻觉归咎于长期失眠。
他把证明塞进背包，开始收拾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
背包里有一本破旧的《华阳国志》残卷，是他三个月前在医院图书馆角落发现的。
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群穿着七十年代服装的人在某个考古现场合影。
奇怪的是，照片上所有人的脸都被墨水涂黑了。
"夜娃子，要走了？
"清洁工张阿姨推着拖把站在门口，她总是用这个奇怪的昵称称呼陈夜。
"嗯，明天一早就走。
"陈夜随口应道，突然注意到张阿姨今天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她的影子在灯光下竟然分成了两条，其中一条明显比正常影子粗大许多，头上还有两个凸起，像是...牛角？
陈夜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时，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帮我个忙呗。
"张阿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把这个带到13楼的处置室去，就说是我让你送的。
"陈夜接过袋子，立刻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
袋子很轻，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13楼？
医院有13楼吗？
"陈夜疑惑地问。
张阿姨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电梯能到。
"说完就推着拖把离开了，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那些脚印的形状像是某种蹄子留下的。
陈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走进电梯，惊讶地发现按钮面板上确实有一个被磨损得几乎看不清的"13"按钮。
当电梯门在13楼打开时，陈夜愣住了。
这一层的走廊和他熟悉的医院完全不同——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天花板垂挂着某种像是内脏的组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防腐剂气味。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穿蓝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背对着他，正在用红色蜡笔在墙上画画。
"小朋友，这里是处置室吗？
"陈夜试探性地问道。
小女孩缓缓转过头——她的脖子转了整整180度，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嘴角裂到耳根："哥哥，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妈妈说要帮我找回来..."陈夜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缝合线，她的头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黑色塑料袋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五根苍白的手指刺破塑料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夜惊恐地发现，自己住院手环上的日期从"2023-05-17"变成了"1976-03-05"。
"叮——"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
陈夜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不要回家 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尤其是袖口有黑雾的他们不是医生 是守墓人——209床赵建国“陈夜认识这个署名，209床的老赵是个七十多岁的退伍军人，整天唱着跑调的川剧，上周刚刚出院。
但老赵根本不会发短信，他甚至没有手机。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陈夜转身想逃回电梯，却发现电梯门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布满抓痕的墙壁。
"该死！
"他咒骂一声，沿着走廊狂奔。
经过一扇半开的病房门时，他惊恐地看到里面站着十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围成一圈，正在肢解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穿着病号服，手腕上的住院手环清楚地显示着陈夜的名字。
陈夜跑得更快了。
在走廊拐角处，他突然撞上了一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男人。
对方被撞得后退几步，胸前的证件晃动着：民俗事务处理局·外勤科 楚江。
"终于找到你了。
"楚江喘着气说，他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金属质感，"你被它盯上了。
""什么？
谁盯上我了？
"陈夜警惕地后退。
楚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首接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陈夜倒吸一口冷气，男人的锁骨位置嵌着半张青铜面具，那些青铜纹路像血管一样蔓延到他的脖子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
"楚江从怀里掏出一张造型诡异的青铜面具，"戴上这个，否则你活不过今晚。
"陈夜犹豫地接过来，看着这个奇怪的面具。
它像是三星堆出土的那种青铜纵目面具，但做工更加精细，眼睛部分镶嵌着某种会发光的红色晶体。
"我凭什么相信你？
"陈夜问道。
楚江突然抓住陈夜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墙壁上。
令陈夜震惊的是，他的手竟然穿过了墙壁，仿佛那只是一层幻影。
"这层楼根本不存在。
"楚江严肃地说，"是它为了抓你制造出来的陷阱。
现在，戴上这个！
"陈夜一咬牙，接过了面具。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青铜表面的瞬间，面具突然像活物一般自动扣在了他脸上。
一股剧痛瞬间袭来。
陈夜感觉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太阳穴，他的视野突然变得血红，然后又转为诡异的青绿色。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突然能读懂空气中漂浮的那些黑色颗粒，它们是由无数细小文字组成的，记录着各种恐怖的信息：死亡时间、尸体数量、某种古老仪式的步骤..."很好，觉醒得很顺利。
"楚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现在转身，再看看你身后那个医生的模样。
"陈夜慢慢转身。
站在走廊尽头的白大褂己经变了样子，它的头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青铜纵目面具，白大褂下伸出十几条章鱼般的触手，每条触手上都长满了眼睛。
"这是相柳的子嗣之一。
"楚江递给陈夜一把刻满奇怪符号的青铜短刀，"用这个，瞄准它胸口发光的部位。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陈夜握紧短刀，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异常敏捷。
他能预判那些触手的攻击轨迹，身体自动做出最有效的躲避动作。
更神奇的是，他能清楚地看到怪物体内有一个发光的核心，就像X光透视一样。
"左边！
"楚江喊道。
陈夜侧身躲过一条横扫而来的触手，顺势向前翻滚。
他感到面具与自己的面部肌肉融为一体，仿佛这青铜制品己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就是现在！
"陈夜抓住一个空档，猛地跃起，将短刀狠狠刺入那个发光的核心。
刀身没入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电流从手臂传遍全身。
怪物发出婴儿般的尖啸，身体剧烈抽搐。
它的触手疯狂拍打着墙壁和天花板，溅出腥臭的黑色液体。
陈夜死死握住刀柄，首到怪物的身体开始干瘪、萎缩，最后变成了一滩散发着腐臭的黑水。
"干得漂亮。
"楚江走过来，从黑水中捡起唯一剩下的东西——一枚青铜纽扣，"这是它的核心，要带回局里分析。
"陈夜摘下面具，惊讶地发现面具离开他的脸后，那些青铜纹路竟然自动缩回了面具内部。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站在医院一楼的走廊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患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夜喘着气问，他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楚江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简单来说，世界上存在着很多超自然的东西。
我们管它们叫异常。
有些异常被古代人用特殊方法封印了，但现在这些封印正在失效。
""那精神病院...""是最好的掩护。
"楚江吐出一口烟圈，"我们有很多特工都以精神病患者的身份潜伏在各个医院，监视可能出现的异常征兆。
你看到的那些幻觉，其实都是真实的异常现象。
"陈夜突然想起那些被他吐掉的药片："所以那些药...""是稳定剂，用来保护普通人的大脑不受异常影响。
"楚江耸耸肩，"不过对你这种天生能看见异常的人来说，确实没什么用。
相反，它们可能会抑制你的能力。
"陈夜摸了摸脸上残留的面具印记，那里还在隐隐作痛："我的能力？
""真名之眼。
"楚江解释道，"你能看穿异常的本质，找到它们的弱点。
这种能力非常罕见，所以我们找了你很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翻盖手机递给陈夜："明天早上九点，锦里西路144号报到。
记得走员工通道，正门是给祭品用的。
"随后他拍了拍陈夜的肩膀，转身走了。
看着楚江离开的背影，陈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铜面具和那部老式手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真正"出院"了，至少不是以普通人的身份。
不过他接受的很快，也许是自小的经历提高了他的阈值。
走出医院大门时，陈夜回头望了一眼。
在三楼窗口，穿白大褂的王主任正微笑着向他挥手。
在夕阳的照射下，王主任的影子在墙上延伸出十二条蜘蛛腿般的触须，缓缓蠕动。
陈夜紧了紧背包带，转身走进人群中。
背包里的《华阳国志》突然变得滚烫，但他假装没有察觉。
明天，他将踏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隐藏在正常社会表皮下的黑暗世界。
而他却隐隐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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