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故宫太和殿的琉璃瓦上,沈青禾捧着刚修复好的九龙九凤冠后退半步。
2019年实验室的LED冷光与1749年的闪电同时在视网膜上炸开,鎏金点翠的凤嘴突然衔住她的食指,十二串东珠旒在狂风里发出碎玉般的鸣响。
"沈工!
保险柜密码..."助手的呼喊被雷声吞没,沈青禾看见凤冠钿口处的蕾丝金龙突然游动起来。
那些她亲手拼接的破损处渗出朱砂般的血珠,在冠胎内侧凝成一行蝇头小楷——"永庆三年七月初七,凤栖梧桐。
"剧痛从指尖蔓延到心脏,再睁眼时,青金石地砖变成了泛潮的稻草席。
有女声在头顶冷笑:"尚功局的贱婢也敢偷御药房的参片?
"沾盐水的牛皮鞭撕开空气,却在即将触到面门时被一声鸾鸣打断。
"且慢。
"孔雀蓝宫装的女子扶着鎏金护甲踏入柴房,"太后寿辰在即,司制房正缺绣娘。
"沈青禾盯着她裙裾上的西合如意云纹,在现代修复过的明代容像里,这是正三品嫔妃的制式。
穿越第七日,沈青禾终于摸清处境。
这具身体原是尚功局八品典珍,因撞破掌事姑姑私吞贡品被贬为浣衣婢。
此刻她跪在司制房的青砖地上,面前摊着幅残破的《百鸟朝凤》绣屏——正是她毕业论文的研究对象。
"给你三日。
"掌事嬷嬷将金剪拍在案上,"若补不好这孔雀眼..."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哭喊。
穿灰褐色比甲的小宫女撞进门来,怀里抱着的妆花缎正渗出暗红。
沈青禾鼻尖微动。
这不是血,是茜草与苏木混合染剂的味道。
她突然起身抓住小宫女手腕:"这料子浸过乌头汁!
"满室死寂中,穿月白缠枝莲纹宫装的贵妃踏进门槛。
沈青禾终于看清她鬓边那支累丝金凤簪——凤首镶嵌的正是穿越当日消失的东珠。
坤宁宫东暖阁的青铜兽首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沈青禾跪在织金牡丹纹的波斯地毯上,数着地毯经纬线转移疼痛感。
右膝的旧伤是穿越那日留下的,每当雷雨天气就会泛出诡异的青紫。
"抬起头来。
"御座上传来玉石相击般的嗓音。
沈青禾缓缓仰颈,九旒冕下的帝王不过弱冠之年,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中流转,却比不过那双凤目里淬着的寒光。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司制房暗格里翻出的元后画像,画中人与自己八分相似的眉眼,此刻正倒映在景昭帝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你可知罪?
"贵妃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漆盘中的药渣,镶着猫睛石的护甲在琉璃盏上刮出刺耳声响,"太后的安神汤里混入曼陀罗花粉,偏巧前日只有你进过御药房取茜草。
"沈青禾的视线掠过贵妃云锦裙摆。
双面异色绣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泛出靛蓝,正是用乌头汁浸泡过的丝线——这种阴毒技法,她在现代参与过的万历宠妃墓出土织物上见过。
"奴婢斗胆,可否细观药渣?
"叩首时,袖中滑出枚银鎏金掐丝香囊。
这是今晨浣衣时,从贵妃贴身宫女冬青的衣物中摸到的。
果然听见头顶珠翠急颤的声响。
景昭帝忽然轻笑,赤舄踏过满地碎瓷:"张德全,取银针。
"老太监捧着鎏金托盘趋近时,沈青禾注意到他拇指戴着翡翠扳指——这不该是宦官该有的饰物。
她捏起一片枯叶,指腹轻捻后置于鼻尖:"此乃金线草,遇银则显青黑。
但若与紫参同煎..."银针浸入茶盏的刹那,针尖泛起孔雀翎似的斑斓,"真正的毒,是娘娘裙上浸过乌头汁的绣线。
"惊雷劈开暮色时,沈青禾望着瘫软的贵妃,忽然想起凤冠内侧那行血字。
永庆三年七月初七,正是三日后太后寿辰。
而此刻景昭帝抚弄着扳指的动作,与张德全如出一辙。
暴雨拍打窗棂的瞬间,她看见帝王玄色衣袖内闪过一抹银光——那是现代手术缝合针才有的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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