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在听雨轩的朱漆廊柱后,看着宝鹃踮脚将最后一块椒房纱挂在檐下。
暮春的风掠过庭院里疯长的野蔷薇,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在脸上。
这是我穿越成安陵容的第三个月,也是我第三次"病"得无法侍寝。
"小主,皇后娘娘又遣剪秋姑姑送药来了。
"宝鹃捧着乌木托盘的手在发抖,汤药在青瓷碗里晃出细纹。
我盯着碗沿那圈鎏金云纹,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园撞见齐妃往杜鹃花丛里埋麝香的情景。
那些暗红的香块裹在明黄绸布里,像凝固的血。
我接过药碗凑到唇边,袖中早备好的棉帕轻轻一抖:"哎呀——"褐色的药汁泼在石阶上,瞬间被青苔吞噬。
宝鹃慌忙蹲下擦拭,我望着她发间那支素银簪子,想起穿越那日她替我绾发时说:"小主这头青丝真好看,像江南的烟雨。
"那日我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
车帘外传来京城喧闹的市声,掌心还残留着甄嬛手炉的温度。
当萧姨娘掀开车帘说"陵容,咱们到客栈了"时,我望着铜镜里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突然明白这不是cosplay现场——我成了刚入京选秀的安陵容。
"夏常在万安。
"我对着虚空福了福身。
没有泼茶,没有金镯,夏冬春那日忙着和富察贵人争客栈上房。
而我缩在客栈后院,用桂花油替萧姨娘揉着生冻疮的膝盖。
后来在宫门口,那方绣着玉兰的帕子终究没沾上尘土,因为我提前三个时辰就蹲在墙角背《女则》。
"安答应真是蕙质兰心。
"皇后摩挲着我敬献的绣屏时这样夸赞。
那方双面绣用的丝线是拆了入宫时唯一那件锦袍,绣绷是拆了床头的雕花挡板。
当剪秋暗示景仁宫缺个会调香的嫔妃时,我盯着自己指尖被银针戳出的血珠笑道:"娘娘母仪天下,岂是陵容这般粗陋手艺能侍奉的。
"此刻我蹲在小厨房里熬枇杷膏,陶罐咕嘟咕嘟冒着泡。
上个月用薄荷脑换的蜂蜜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窗棂外传来洒扫太监哼的俚曲:"二月二,龙抬头,王三姐梳妆上彩楼..."御膳房的小路子偷偷塞给我的山芋在灶灰里煨得喷香,他说我上次给的冻疮膏让他娘熬过了去冬。
暮色渐浓时,甄嬛的轿辇停在听雨轩外。
她披着月白斗篷,发间一支蕾丝金凤簪在灯笼下流光溢彩。
"陵容,你总说身子不爽,可我瞧你院里的忍冬花开得比碎玉轩还好。
"她伸手拂过竹架上攀援的藤蔓,腕上翡翠镯子碰出清响。
我递上一罐新制的紫云膏:"姐姐若是不嫌,拿回去涂手吧。
今春倒寒,最易生冻疮。
"她贴身宫女流朱突然"咦"了一声:"这味道倒像我们小主日前丢的那罐..."我望着甄嬛骤然收紧的手指,想起那日在太医院墙角听见温实初与卫临的对话。
余莺儿的药包沉在井底时,我正蹲在御花园假山后数蚂蚁。
此刻夜风穿堂而过,带着咸福宫方向飘来的檀香味,那是沈眉庄又在抄写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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