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天文台的警报声在第七次响起时,麦冬正在给老顾客的丰田车更换正时皮带。
沾满机油的手指突然被某种粘稠的液体浸润,他低头看见鲜红的血珠正从车底盘接缝处滴落,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六边形图案。
"师父!
"徒弟附子的尖叫从维修槽另一头传来,"电视塔在冒黑烟!
"麦冬抓着棘轮扳手钻出车底,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六月的晴空正被某种暗红色物质浸染,像是有人将铁锈倒进了大气层。
远处CBD玻璃幕墙折射着妖异的紫光,他这才发现所有车辆的镀铬装饰都在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当第一块广告牌从百米高空坠落时,手机推送的特别新闻终于解开了谜题。
麦冬用袖子擦掉屏幕上的血渍,看到"太阳耀斑引发中微子爆发"的标题在视网膜上灼烧。
视频里NASA科学家的嘴唇在颤抖:"这些高能粒子正在穿透地核,就像微波炉加热巧克力球......"整座城市突然发出垂死的呻吟。
麦冬扶着震颤的墙壁挪到窗前,目睹了自由女神像复刻品的倒塌。
那座伫立在中心广场二十年的铜像,此刻如同融化的蜡烛般缓缓倾斜,高举火炬的手臂插入隔壁银行大厦。
冲击波掀翻了三条街外的垃圾车,腐烂的菜叶混合着钞票在紫色天空下纷飞。
"地磁场正在消失。
"附子指着维修间墙上的指南针,那根红色指针正在疯狂旋转,"这些中微子流把地核搅成了浆糊,就像用搅拌机打碎一颗溏心蛋......"他们的对话被防空警报切断。
麦冬望向西边天际,原本应该沉入海平面的太阳,此刻正高悬在头顶释放着青白色光芒。
强光穿透稀薄的大气层,将他的影子压缩成脚下小小的黑点。
柏油路面开始冒泡,行道树自燃产生的浓烟里,他看见有人形生物在火焰中手舞足蹈——首到焦糊味随风飘来才意识到那是活人。
中央银行的金库大门就是在这时被炸开的。
麦冬看着监控屏幕上的人群,那些平日温文尔雅的市民正用消防斧劈砍彼此,金砖在血泊中反射着太阳异变的光。
当画面突然切换成总统演讲时,他注意到对方身后的星条旗正在无风自燃。
"我们还有三十天。
"总统的假眼在强光下泛着陶瓷冷光,"火星穹顶城市即将完成最后调试,撤离名单将在......"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震吞没。
麦冬抓住升降机钢索,看着整面工具墙轰然倒塌,十万伏特的充电桩爆出蓝色电弧,点燃了流淌的变速箱油。
附子的惨叫从火海中传来,但更恐怖的是维修间深处响起的咀嚼声——三小时前送来检修的殡仪馆灵车,此刻正有青灰色手指在敲打车窗。
他们逃到街上时,黄昏的天空下起了沥青雨。
麦冬把防火毯披在头顶,听见黏稠液体砸在帆布上的闷响。
人行道上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融化,他的鳄鱼皮公文包在脚边张开,露出成捆的移民资格申请表。
当男人脖颈上的火星船票吊坠坠入沥青潭时,麦冬发现那些纸质文件正在无火自燃。
入夜后的骚乱比白昼更可怕。
麦冬蜷缩在超市仓库的货架间,看着监控屏幕里的人群用红酒瓶制作燃烧弹。
戴金丝眼镜的大学教授正用消防栓冲洗购物车里的婴儿尸体,穿婚纱的新娘握着霰弹枪守卫奶粉货架。
突然所有屏幕变成雪花,天花板开始掉落混凝土碎块——五公里外的核电站控制塔倒塌了。
他摸黑爬向紧急出口时,指尖触到某种温热的粘液。
手电筒照亮墙角的瞬间,麦冬的胃部剧烈抽搐。
六个穿着超市制服的员工正围成一圈,中间铁板上煎烤的人腿还在神经性抽动。
最年轻的女收银员抬头微笑时,齿间还挂着半片带刺青的皮肤。
黎明前的街道上回荡着装甲车的轰鸣。
麦冬躲在垃圾箱后,看着火星殖民局的黑色车队碾过暴民身躯。
穿纳米防护服的士兵用激光切割器打开珠宝店铁门,成箱的钻石被扔进磁悬浮货柜,有个上尉特意捡起掉落的蓝钻塞进贴身口袋。
当车队驶向航天发射场方向时,麦冬记下了他们防护服袖口的识别码——LC-7,正是上周来检修过离子推进器的神秘客户。
在第五个没有日出的清晨,麦冬终于撬开药店铁栅。
玻璃橱窗里"抗癌新药"的广告海报己被血手印覆盖,他踩着碎冰机残骸摸向库房,突然被冷藏柜里的绿光吸引。
十二支贴着"地核稳定剂"标签的注射器正在低温中泛着荧光,说明书上的小字让他瞳孔收缩:"仅限议会成员使用,可中和血液中的钚-241同位素......"仓库卷帘门被撞开的瞬间,麦冬把注射器塞进工具包。
三个戴防毒面具的劫匪端着自制火焰喷射器,领头者脖子上的火星船票随着狂笑不停晃动。
麦冬后退时撞翻药架,成箱的镇静剂滚落在地。
当第一道火舌舔舐到他裤脚时,整间药店突然被蓝白色光芒笼罩——平流层的核爆冲击波震碎了所有玻璃。
他趁机从通风管逃出,发现天空呈现出死鱼肚皮的灰白色。
放射性尘埃与火山灰混合成的雪片正在飘落,有个母亲抱着婴儿在街心旋转,任由灰雪在发梢积成王冠。
当婴儿发出非人的尖啸时,麦冬看清那孩子后脑长出的第三只眼睛正在滴落黑色液体。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妻子百合设置的《月光奏鸣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麦冬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听到的却是持续三十秒的剧烈咳嗽。
"冬哥...茯苓的体温...41度..."通讯中断前的最后半秒,背景音里传来太空电梯缆绳断裂的轰鸣。
此刻东方的地平线突然裂开猩红巨口,那是正在解体的地幔层喷出的等离子流。
麦冬向着妇幼医院狂奔,工装靴底粘着的人体组织在沥青路上留下血色足迹。
路过证券交易所时,他看见几个基金经理正在用金条搭祭坛,燃烧的K线图在火堆中蜷曲成未知的象形文字。
医院废墟前聚集着戴乌纱帽的官员,麦冬藏在救护车残骸后,听见移民局长的声音在扩音器里震荡:"最后三艘方舟即将升空,请持金色船票的贵宾从VIP通道......"话音未落,地面裂开千米沟壑,队伍末尾的州长夫人连人带行李箱坠入岩浆。
麦冬趁乱冲进儿科住院部,每一步都踩在散落的X光片上。
311病房的防辐射门被焊死,他抄起消防斧劈砍时,听见门内传来妻子哼唱的摇篮曲。
当第十次斧击终于砸开缝隙时,走廊尽头响起了殖民局士兵的激光枪充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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