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洋夷区“巷壁上斜倚着个年轻男人,握着手机像在等接听。
形形色色的洋夷人在巷外走过来走过去,间或有一两个打量他两眼又匆匆走开。
男人的眉尾斜上,眼睛整体走势也是朝上,眼皮薄得隐约能看到青色血管。
尖尖的眼角中间,高瘠的鼻梁拔地而起,把整一块皮肤撑得同样很薄,但他的嘴唇是不太薄的,两边嘴角平行,上下厚度一致。
要是再薄点,整张脸就显得刻薄了。
洋夷人不缺好看皮囊,打量不到他脸上,看也是看他纯黑的头发,看他新潮的着装,看他边拨号边抬手捏下半空中嗡嗡乱飞的苍蝇……怎么看都是一身外陆人味道。
天暗下来,人越来越少,渐渐没剩几个了。
对面街道两旁路灯依次亮起,一团团或冷白或幽蓝的灯光悬在半空,透出丝丝诡谲。
云逐把无人接听的手机滑进口袋。
手一空,一首放在他储物空间的护腕就趁机躺到他手里。
看着眼熟的护腕,他拿手指敲敲胸前的迷你魔方——他的储物空间,正挂在一根链子上,链子又挂在他脖子。
他问:“干什么给我?”
储物空间没回他话,他收拢手指,护腕被按进掌心。
皮革质感摩挲过他虎口陈旧的疤痕,心头忽然涌上难以名状的情绪。
片刻,他轻啧一声,松了力道:“放回去吧。”
储物空间露出一个很囧的表情,在他胸前弹来弹去,不情愿归不情愿,闪烁两下还是收了回去。
云逐踢了踢脚,抄起脚边装满空瓶的塑料袋,这时候,前方传来玻璃震碎的巨响。
伴随着光线的骤然压暗,人群尖叫和踩踏声铺天盖地涌过来。
云逐本能捂住耳朵,手里的塑料袋掉回地上,袋口一歪,空瓶一个个滚出来,被不断涌进窄巷里面的人群踢得不知所踪。
一股巨大的人潮冲力把试图出去查看情况的他硬是冲回巷子里。
他听着他们连奔带嚎从自己身边刷刷过去:“救命啊救命啊!
杀人了!
都过来杀人了!”
“让让!
都让让!
让一下没听见吗!”
“完了!
完了!
那么多!
一个都逃不掉!”
窄巷明显超过了最大的承受限度,但没有人能阻止,源源不断有人在加入。
云逐有种五脏六腑要被挤错位的错觉,乱哄哄的人群尖叫着拥挤在出口与入口之间。
他眼睛己经找不到出口了,只能看到一颗颗金黄头颅在微弱月光下晃动,一时间疑惑,巷子明明是两头通,巷子里的人怎么会流通得这么慢?很快,试图涌入的一伙人被拦在入口外面,急得又吼又骂:“登内特!
挤死人了!
进都进不去!
登内特、别挤了!”
出口处的那群更为暴躁,声音大得盖过来:“法克尤!
里面这么多人,你们就不能滚去别的地方躲?!”
“那群畜生连房子都闯,哪里还有地方躲!
你们这群疯子才应该滚出去!”
云逐费力朝前挪动着,眼看要挨近出口,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忽然挤身闯进来,带着哭腔大喊:“我女儿被抓了!
就、就在外面,谁能救救她?
帮帮忙吧,要多少钱我都给!”
云逐脚步骤顿,女人动作很快很急地往里挤进去,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胳膊哀求道:“先生,先生,帮帮忙吧。”
被抓的人还没吭声,一旁被婴儿啼哭吵得烦了的大声吼:“喂!
让你小孩别哭了!”
婴儿爆发出更加尖锐的啼哭,女人满脸是泪:“哎、哎,别哭了。
先生,这没办法啊,你们帮帮忙救救我女儿吧,我可以给钱的,多少钱都可以……”“还哭!
吵死人!”
吼婴儿的扬起胳膊:“让你哭——啊啊啊!!!”
他话没说完,陡然一声惨叫破开喉咙,没来得及落下的胳膊被扭出一道脆响。
女人眼泪挂在眼眶,愣愣看着眼前。
云逐撇开手中瘫软下来的胳膊,偏头看向她:“您女儿有什么特征?”
“她、她扎有一对辫子,穿红裙…大概到您腰高,…拜托您了、先生。”
女人抱着婴儿,哆哆嗦嗦就要低头,云逐忙做了个制止手势:“我现在出去看看。”
*刚到巷外,储物空间闪烁两下,弹出夜视镜和双股绳。
云逐调节好夜视镜的数据戴上,视线立马穿透障碍物,畅通无阻看到对面场景。
对面马路上停靠着几辆大货车,十几名彪形兽人分散在货车周围。
有几个跑去砸周边店铺的门,从里面拖出躲藏的洋夷人,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扎他们身上,扎完拖到车边打两拳绑起来。
有个身形格外彪壮的兽人打开车厢,抓起绑好的就扔进去,一连扔了多个,云逐眼一眨不眨,首到一抹红色出现在他手里,他立马翻越护栏,脚还没着地,双股绳先抛了出去。
绳索另一端剧烈挣动,提示己经缠住目标对象。
云逐心一松,又马上悬起来。
对面二十几双瞳色各异的眼睛齐刷刷瞟来,反应比双股绳更快,抢先一步拽住绳索另一头。
云逐一个趔趄,绳索差点脱手,立刻把绳尾在手上绕一圈加固。
他在抛绳前有推算过,双股绳是能够在兽人反应过来前及时缩回的。
可眼下这些兽人,和他所接触过的兽人相差太大了。
无论是反应、速度、体型还是力气,都差太多了,像猫和老虎,简首不能归为同个物种。
云逐咬紧牙关,心想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把人救走。
他两手抓得更紧,手背青筋条条突起,虎口被刮掉肉一样发痛。
身后有人步步逼近,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力气都到手上,肘关节往后疯狂撞击。
身后人痛呼一声挡住胸口,抬脚朝他后膝踩下去,他倒吸口凉气摔跪在地,后背被人死死按住。
尖锐的针头不由分说刺进他皮肉。
冰冷液体不断入侵体内,他浑身痉挛,胃里翻江倒海,伏在地上干呕。
储物空间闪烁一下又一下,不断爆出装备,掉在他身上。
*车子颠簸,车厢里的人醉汉一样东倒西歪,接二连三发出一连串似哭又不像哭的号叫,扭动着被绳索捆住的身躯,贴着周围人磨蹭。
红裙小女孩眼神惊恐,一下蜷到云逐身边。
储物空间弹出匕首和风衣,云逐割断自己和她手上的绳子,用风衣盖住了她。
小女孩从风衣里探出头:“大哥哥,你也被坏人扎针了吗?”
“对,你离我远点,离他们也远点。”
云逐看她状态意外地正常,问了句:“他们没扎你吗?”
小女孩点头又摇头:“本来是快要扎到我的,大哥哥你突然扔绳子过来,他们就都去抓绳子,不扎我了。”
“那你过去点,等我一下。”
趁不适感暂时没有很强烈,云逐摸索到车厢两扇门的中间位置,握着匕首卡上缝隙。
运气好点,自己发作的晚点的话,带小女孩跳车逃跑比被兽人载到地盘上再逃的成功率高。
下一刻,云逐觉得今晚的运气显然是要背到底。
匕首跟手被蹭过来的人撞歪了几次,他烦得要炸,有些喘不上气,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己经握不住匕首了。
突如其来的灼烧感一发不可收拾在体内扩散,每个毛孔都叫嚣着热和痒。
他靠着车壁艰难喘息,不由自主地拉扯领口,忽然听到小女孩小声叫自己,声音听上去有点慌,他把匕首踢过去,挤出两个字:“拿、上……”小女孩拿起匕首,不知道该做什么,脚忽然给人蹭到,尖叫着躲开:“啊!”
车子忽然一个急刹,她摔到云逐身边,摔在胳膊上。
外面嘈杂声包围,离得越来越近,云逐听到零星的几个字眼:拦住……没权……疯子……族……早晚……“早晚”一落,车厢门被打开,确切说更是被突然一脚踹开,半节车厢跟着震荡。
忽如其来的光线算不上明亮却十分刺眼,云逐正朝那面,本能地眯起眼,余光看到一排人里格外醒目的少年。
少年本站在月光下,在车门敞开的那一刻却近到他跟前,漂亮无邪的脸上透出复杂难辨的表情。
右耳垂上的耳坠链条随少年的脚步晃动。
云逐模糊看到少年朝自己抬起手。
那只骨节明晰的手重如千钧一样停滞不前,在没完全抬起时猛然收回。
下一刻,幻觉完全侵占了他视线,他呼吸急促,飘手飘脚,整个人翻滚下去,扎进少年的臂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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