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时杖责

我和阿姐一母同胞，但我只因比她晚出生一息，我们的命运便截然不同。

大雍朝有一条神谕：皇后若诞下双生姐妹，则长女为祥瑞，次女为灾厄。我的阿姐，

她一出生便是万人追捧的神女殿下，而我却是人人喊打的大雍灾厄。本来出生的时候，

父皇就打算溺死我的，可国师说灾厄必须由及笄后的神女亲手杀死，不然恐生变故。

因此我便活了下来。阿姐从小锦衣玉食，神女殿中，无不奢华，而我只能苟活于冷宫，

与野狗抢食。阿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也是唯一会偷偷给我塞吃食，教我念书，

给我擦脸的人。明明她和我一样大，但每次她在，我就觉的心安。我以为阿姐是我的救赎，

直到及笄那天，她拿着匕首，刺向我的胸口。1， 阿姐的秘密每次阿姐来看我，

总会把我擦的干干净净的，还会给我带来很多好吃的·。就是经常念叨我，说我是女孩子，

要干干净净的。然后在我吃东西的时候，一遍遍轻抚我的背，轻轻的说：{阿妹别怕，

阿姐在，阿姐会一直护着你的}后来每次见阿姐，她虽依然笑着，可我总觉得她不是在笑，

而是在哭。我将袖子捋上去恶狠狠的挥挥拳头：{阿姐！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报仇，

现在那些野狗我能一次打三个！}冷宫有个妃子，曾是前任镇国将军之女。听闲聊的宫女说，

她是因为镇国公私藏黄袍，所以才被打入冷宫。她总是会教我一些功夫，我很喜欢她，

可后来她被禁军带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阿姐并不说是谁欺负了她，

而是心疼的将我抱在怀里：{快了，阿妹，就快了}我不明白阿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一心想着要找出来欺负阿姐的人，狠狠的揍他们！神女十五岁生辰游城时，

我也偷偷跑出去看了，阿姐一袭白衣圣雪，腰间却挂着的是红色的细绳腰带，

那是我十三岁时去斗兽场赢了钱，给阿姐买的生辰礼物。还记得那天我将腰带递给阿姐时，

我以为她会开心，可她却抱着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让我发誓再也不许去斗兽场了。

然后又细心的为我上药，问我疼不疼。不去斗兽场，我就没有收入来源，

可我更不想阿姐伤心，所以我就再也没去过了。此时阿姐端坐于布满了鲜花的游车里，

眉宇间全是对众生的怜悯。这么好的阿姐，究竟是谁会舍得欺负她？

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欺负了阿姐，所以我那天回去后，第一次去宁安宫，

那是我所谓的母后的住所。2， 冷宫之谜我不知道宁安宫在哪里，也不敢问别人，

因为他们并不会回答我的问题，只会一边跑一边让我滚开，像是看见了脏东西一样。

可我不脏，阿姐总会把我擦的干干净净的·。只有偷偷溜出宫时我才会把自己整的脏兮兮的，

防止被人认出来。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日落月升，月落日又升，

我总算看见了宁安宫这三个字。这三个字还是阿姐教我的。

来不及等我为自己找到了宁安宫而高兴，守门的宫女就已经大叫着一边喊人，

一边驱逐我了：{啊！灾厄！是灾厄，快来人呀，灾厄你怎么不去死呀，你来这里做什么？

快滚呀！}我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揪着衣角，又是这样，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若是以往，

我一定会跑的远远的，因为这些人马上就要拿着扫帚来打我了。可我不能走，

我要知道究竟是谁欺负了阿姐，我也想护着阿姐。我低着头，任凭扫帚打在我身上，

并不还手，因为阿姐说了，不能随便和人打架，所以我只反抗宫里的野狗。我紧紧护住脸，

尽量不让脸被划到，若是脸伤了，容易被阿姐瞧见，阿姐又要伤心了。{住手！

}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扫帚没有再打在我的身上了。我缓缓抬头，

眼神迷茫：{你是皇后娘娘吗？}嬷嬷顿了下，轻声道：{老奴惶恐，

皇后娘娘在里头等您呢}不顾周围人惊恐的目光，我小跑着进了宫殿内。3，

宁安宫的真相里面有两个人，一个端坐在主位上，雍容华贵，看向我的眼神极其复杂。

一个懒散靠在椅背上，妖艳魅惑，好奇的打量着我，眼中更多的是玩味。

我学着曾见过的宫女们和阿姐行礼的样子，和她们挨个行礼：{奴婢灾厄，见过皇后娘娘，

见过乐安长公主}。阿姐曾跟我讲过乐安长公主的事，说她美的像一只狐狸，

所以我认出她了。上面两人皆愣住了，皇后的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

将我叫了过去：{谁告诉你你叫灾厄的？}皇后身上很香和阿姐身上一样香。

我低着头轻声回答：{回皇后娘娘，她们都是这么叫奴婢的}皇后似妥协般叹了口气，

拉过我的手，声音温柔：{以后再有人叫你灾厄，你便过来告诉阿娘，

阿娘来为你做主}我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做我的阿娘，愣愣的点点头。

她又接着道：{你是本宫的亲生女儿，是大雍堂堂正正的公主，不必自称奴婢。}{还有，

你不是灾厄，你有名字，你是阿娘的女儿，你叫顾永宁}我愣愣的看着阿娘，

她的眼角挂着尚未干掉的泪珠。原来我有阿娘，也有名字，我叫顾永宁，

我记得阿姐的名字是顾永安。我没有忘记来找皇后…阿娘是为了什么：{阿…娘，

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欺负阿姐，她很不开心。}屋里的气氛瞬间变的凝重起来，

阿娘轻抚我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觉得你阿姐不高兴呢？}我抬头坚定的对上阿娘的眼睛，

怕她不信我{我能看出来，她的笑和之前的笑不一样了，

她不是真的在笑}阿娘继续轻抚着我：{昨日你生辰，我还没送你生辰礼，永宁想要什么？

}我有些失落，阿娘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她不愿意告诉我。长公主眨了下眼，

低头掩饰眼中的戾气：{皇嫂，我府上新来的美男还在等我回去呢，

我便先回去了}我看向长公主，阿娘不愿意告诉我，也许她愿意呢？4，

长公主的承诺和阿娘匆匆道别后，我拦下了长公主的挢撵。里面的人掀开了帘子，

我有些怕她会赶我走。她依旧懒散的靠在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佛珠：{小永宁，

拦本宫的挢撵干什么？}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永宁是在喊我。是呀，

我现在也有名字了，我叫顾永宁。{我想知道阿姐为什么不开心}{这重要吗？

}长公主眼皮都没抬，只是把玩佛珠的手顿了一下。{重要！这当然重要！

阿姐是最好的阿姐，阿姐的开心比什么都重要！}是呀，阿姐是最好的阿姐，

那些人怎么配的？

向了我：{叫声小姑姑听听}{小姑姑}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让我喊她小姑姑而不是姑姑，

但那都与我无关，我只关心阿姐。长公主笑了，笑的勾人夺魄，我看的呆住了，她也好漂亮，

是和阿姐完全不同漂亮。阿姐的漂亮像是春天长在冷宫门口小白花，干干净净，清纯无害，

长公主的漂亮像是夏季盛开的月季，美虽美，但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刺伤。我曾经也漂亮，

因为我曾经和阿姐长得一样。只是后来三皇子抢我阿姐送我的风筝，和他打架的时候，

他将我的脸划了。很疼，但我不在意，因为我把风筝抢回来了。只是看见我脸上的伤口后，

阿姐又是一顿哭。{很抱歉，小永宁，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等你及笄后，若还想知道，

便来长公主府找我吧}话落，长公主放下帘子：{走吧}等及笄吗？阿姐曾说过，

女子十六及笄。昨天是阿姐的十五岁生辰，那我如今应该也是十五岁。5，

灾厄的愤怒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又到了阿姐的生辰，

这次宫里人好像格外的激动兴奋。我不作它想，只当是因为今天阿姐要及笄了，

她们都在为阿姐开心。我也开心，悄悄躲在一边听她们赞美崇拜我的阿姐。

可我越听越不对劲，她们好像不是在赞美阿姐，而是在庆祝灾厄的死亡。{终于等到今天，

今天神女殿下及笄，灾厄终于要死了！}{是呀，是呀，灾厄终于要死了，等神女杀了灾厄，

我们大雍的一切灾祸就都能停止了}{神女怜悯众生，今天灾厄死定了}我气的眼眶通红，

从假山后跑出来狠狠的瞪着她们，手里是刚编好的花环，那是我准备送给阿姐的及笄礼物。

{你们胡说，我阿姐才不会杀我，我阿姐最好了，我也不是灾厄，我有名字，我叫顾永宁！

}正在闲聊的宫女们愣了一下，然后大喊着将地上的石子丢向我：{滚呀，

神女不是已经去冷宫抓灾厄了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呀}{你一个灾厄，

不配叫神女殿下阿姐，神女才不会认灾厄是妹妹}{不可能！我阿姐不会杀我的！你们胡说！

那就是我阿姐，我要把你们的舌头全割下来，喂野狗！

}其中一个长脸宫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就你？还想割我们的舌头，

灾厄就是灾厄，生来就是心恶之人！}我的眼神开始变得凶狠，小心翼翼的把花环放在一边，

确定不会弄脏后，我拔出了阿姐给我防身的匕首。原本还笑的猖狂的三人开始害怕了，

开始往其它地方跑。我一个个追上她们，割下了她们的舌头，放在脚底下碾碎。

任凭她们跪在地上啊啊的哭喊，在这么偏僻的角落，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正如不会有人注意灾厄。{我说了，那就是我阿姐，我也不叫灾厄，我有名字，我叫顾永宁，

我阿姐是大雍神女，叫顾永安}6， 神女的背叛我将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抱起花环，

冷冷的盯着地上血流不止的三个野狗，直至她们彻底没有生息。阿姐说不能随便和人打架，

可她们叫的声音太大了，面目狰狞的跟野狗一样丑，所以她们是野狗。

我抱着花环继续往回走，我得等阿姐过来了，把花环送给阿姐。不管那几只野狗叫过些什么，

畜生就是畜生，畜牲说的话是不可信的。阿姐不可能会杀我，她是这世上最好的阿姐，

阿姐还说了，今日要给我带枣花酥。想起枣花酥甜甜的味道，我不由得嘴角微勾，

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起来。一回到冷宫，我就看见熟悉的白色衣裙，

脸上的笑容更甚：{阿姐！}可阿姐没像之前一样回应我。我这才注意到，

阿姐身后跟了好多人，其中一个蓝色衣服的人我见过，是国师。

还有一个人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我曾经远远的在皇上身边看见过。其余的是宫里的禁军。

想起来刚才听到的话，我心里莫名的不安：{阿姐？}我伸手想拽拽阿姐的衣袖，

可阿姐面无表情的后撤了一步，巨大的恐慌笼罩着我，压抑的我无法呼吸。

我不解的看向阿姐：{阿姐？}阿姐还是没说话，国师走上前来：{神女及笄之日，开祖庙，

杀灾厄，来人，带灾厄去大祭坛}我只觉得脑子里翁的一声炸开，花环掉在地上，

上面的花瓣撒了一地。我紧紧盯着阿姐，她依旧面无表情：{阿姐，枣花酥呢？

}阿姐终于动了，抬腿从我身边走过：{我是神女，你是灾厄，莫要再喊我阿姐了}我明白，

阿姐不会再护着我了。我的心终于死了，开始反抗禁军，可我打得过三只野狗，

斗的过斗兽场圈养的兽，却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斗这几十禁军。7，

祭坛上的泪水被绑在祭坛上后，我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激动兴奋的围着，

也是第一次看见我所谓的父皇的正脸，他和其他人一样高兴。我期盼着看向阿娘，

希望得到一个理由，一个要杀死我的理由，可她在对上我的视线后，就偏过了头去。

我又看向小姑姑，她的眼神里少了点轻浮，多了丝凝重，却也不会在乎一个灾厄的死活。

小姑姑曾说过，等我及笄之后，告诉我阿姐为什么不开心，可现在应该是等不到了，

我不会及笄了。我要死了，周围的人都很开心，我想阿姐应该也是开心的。我闭上眼，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没人会在乎一个灾厄的死亡，也不会有人为灾厄流泪，只有我自己。

可我分明什么也没做，分明什么也没做……我看着阿姐站在我前面，开始跳祭祀舞，

依旧一身白衣胜雪，风轻抚她的发丝，她依旧美的不似凡间女子。是呀，阿姐本就是神女，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那三个宫女说过的话，轻声开口：{神女怜悯众生，

可曾有一刻真正怜悯我？}神女跳舞的步子似乎顿了一下，又立即恢复如常。一舞落，

阿姐拿起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的刺进我的胸膛。周围的人更激动了，

他们欢呼着庆祝灾厄的死亡，庆祝……我的死亡。血溅在阿姐的衣裙上，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神女殿下，您的裙子脏了}8， 重生的困惑再次醒来的时候，

是在一个农户家里，我不知道这是哪里，眼神迷茫的看向旁边一脸慈祥的老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