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雪刃悬在头顶时,云昭正数着宴尘睫毛上的冰晶。
堕神刑台的雪不是真正的雪,是碎骨渣混着怨灵凝成的灰烬,落在她锁骨上就化作尖叫的骷髅,顺着皮肤往心口钻。
那些鬼影般的雪花啃噬血肉时会发出婴啼,但此刻最刺耳的是镇魂铃的嗡鸣——八十一枚青铜铃铛围成诛神阵,每一枚都刻着她前世的名讳。
"第三百二十西刀。
"宴尘的声音比玄冰更冷。
他指尖凝着金光的玉刀刺入她第三根肋骨间隙,刀锋挑出细丝状的血脉金纹时,刑台突然剧烈震颤。
那些本该被剥离的金纹突然活过来,蛇群般缠上他手腕,鳞片刮擦玉刀的声响像是混沌族古老的战歌。
云昭听见血肉被腐蚀的声响。
不是来自自己正在愈合的伤口,而是宴尘突然碎裂的左手腕骨——白玉似的皮肤裂开蛛网纹路,露出底下齿轮转动的金光。
这机械构造与毓灵颈后的青铜机关如出一辙,只不过更精巧,齿轮啮合处渗出的是琉璃色液体。
"用我的肋骨造出毓灵时,师尊可曾想过今日?
"她咳出喉间淤血,看着血珠溅在玄冰上绽开青铜色彼岸花。
花蕊里浮出的傩面只有半张,森白齿列咬住宴尘指尖,齿缝间渗出的血竟是冰蓝色的,落地便凝成刻着符咒的冰锥。
宴尘首接拧断被傩面咬住的手指。
断指坠地瞬间化作冰雕,他掐诀的右手仍稳稳按在她心口,掌心浮现的诛神咒印却开始崩解:"混沌血脉当诛,这是天道铁律。
"新的金纹被抽出时,云昭突然低笑起来。
她锁骨下方浮现宴尘心脉的投影,那颗本该莹润的金丹布满蛛网裂痕,每道裂纹都对应她心口绽放的青铜花瓣。
当第九片花瓣舒展时,宴尘喉间猛地涌出金血,诛神阵东南角的铃铛应声炸裂。
天际传来雷暴轰鸣,却非天罚将至的前兆。
毓灵踏着冰阶款款而来,月白衣裙扫过之处,灰雪骷髅纷纷退避成恭谨的队列。
她手中提着的琉璃灯本该照彻九幽,此刻却因映出云昭心口的傩面而忽明忽暗。
灯芯突然爆出一串混沌族祭歌的音符,刑台边缘的玄冰开始渗出黑色黏液。
"灭魂渊的《往生谣》..."云昭瞳孔收缩成竖线。
三百年前混沌神殿倾塌那日,她在初代混沌神的颅骨里见过同样的青铜齿轮,听过同样的镇魂曲。
毓灵颈后机关随着旋律加速旋转,云昭突然呕出带着机械残片的血——那些金属碎片落地后竟自动拼成半枚傩面,与她心口那半张完美契合。
魔气在此时撕裂苍穹。
七十二道弑神钉裹着业火破空而至,将云昭西肢钉穿在刑架上。
祁夜婚服上的金线合欢花缠住她脖颈,那些本该柔媚的花瓣此刻化作带倒刺的锁链,每收紧一寸就剐下一片血肉。
但比这更痛的是云昭突然复苏的记忆——三百年前混沌族祭坛上,穿着这身婚服的本该是她。
"本尊的新娘,死也要死在魔域喜床上。
"祁夜掐住她下颚的力度几乎捏碎骨骼,眼底翻涌的血色却在某个瞬间凝滞。
云昭趁机握住一枚弑神钉,钉身内侧的婚誓刻痕被血污覆盖,但当她的拇指擦过某处棱角时,锈迹下赫然露出"昭"字——那是她自己用神血篆刻的笔迹,每一划都残留着雪原白狐的气息。
祁夜眼底突然泛起鎏金波纹。
云昭将弑神钉狠狠扎进他掌心,看着伤口处绽开的青铜花咬住恶魂:"你猜,当年在混沌碑前与我立誓的,是善魂...还是你这团肮脏的孽障?
"时空在此时凝固半息。
问心阁方向传来连绵不断的骨裂声,云昭视网膜上闪过玄度道袍渗血的画面——他正在逆转的时间线里承受她前世被万箭穿心的剧痛,每支箭镞拔出时都带出星屑般的神魂碎末。
那些碎末落在问心阁的命灯海里,化作她千万次轮回的死亡影像。
傩面突然发出饕餮吞咽的轰鸣。
它吞下第九道紫金天雷时,云昭看见自己前世头骨在虚空浮现,苍白的额骨上布满三界最恶毒的诅咒。
而宴尘密室那些死亡画像的眼睛,此刻正在骨缝中泣血,每一滴都精准落向毓灵提着的琉璃灯。
当第十道天雷劈下时,云昭心口的青铜花突然凋零。
宴尘碎裂的金丹迸发出最后的光辉,那些光芒在空中交织成灭魂渊的地图——标注红叉处,赫然是梼杌被封印的万妖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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