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冬·应天诏狱陆沉的指甲抠进腐木栅栏时,诏狱深处的惨嚎正撕开夜幕。
父亲陆文忠被倒吊在炭盆上方,脊背上那道箭伤裂如蜈蚣——五年前蓝玉北征,正是这道伤替他挡下蒙古流矢。
"烙!
"锦衣卫千户张昺的令旗劈落。
两名力士钳住陆沉,烧红的铁印压上他后背,焦肉味混着蓝玉案七千亡魂的怨气,在骨髓里烫出个螺旋图腾。
"陆大人当年在漠北多威风啊?
"张昺的绣春刀挑起陆文忠下颌,"蓝玉赏你的金错刀呢?
藏给阎罗王当买路钱?
"陆文忠咳出的血沫溅在炭盆里,炸起一团青烟。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向铁窗,窗外歪脖子槐树上悬着冰棱,正巧断落在陆沉脚边——九岁孩童的赤足己冻得发紫,脚踝处却系着根红绳,绳结是陆家独有的"三川扣"。
"去……三川巷……"刀光闪过,陆文忠的舌头落地。
陆沉喉间的呜咽被铁烙堵回胸腔,恍惚间却见父亲用断指蘸血,在地面画出三道血痕。
最后一捺拖得极长,像把劈开地狱的剑。
三更·诏狱暗渠腐木船板下的水老鼠在啃陆沉的脚趾。
他蜷缩在秦淮河支流的淤泥里,后背的螺旋刺青突突跳动,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父亲咽气前画的"川"字深烙在眼底——那根本不是字,是三道闸口的标记!
水波忽然泛起磷光。
一叶乌篷船无声泊近,船头立着个戴幂篱的女子。
她罗裙下摆绣着狼头暗纹,腕间银铃随舀水的动作轻响:"蓝玉的钥匙,果然在活人身上。
"陆沉抓起半截冰棱刺去,女子却掀开幂篱。
琉璃色的瞳孔映着河灯,让他想起漠北传说中的雪狼——那是北元王族的血脉象征。
"徐晚棠,莫吓坏药引子。
"船舱里传来沙哑男声,灰袍人掀帘而出。
他指尖捻着枚冰晶似的药丸,弹入陆沉口中:"萧某的冰蟾膏可比诏狱的烙铁温柔多了。
"陆沉齿间漫开薄荷血腥气,后背刺青竟泛起幽蓝荧光。
萧寒的银针突然扎进他颈侧,针尾颤出《清心咒》的调子:"蓝玉把漠北军械库的舆图刺在十二死士背上,你爹更绝,首接把钥匙烙进亲儿子皮肉……妙啊!
"船过三川巷闸口时,徐晚棠突然割断陆沉脚踝的红绳。
"陆家的三川扣,"她将红绳系上自己手腕,"往后归北元了。
"七日后·药王谷丹炉里的紫烟熏得岩壁经文发黑。
陆沉被铁链悬在《药师经》前,经文竟是用人血写成。
萧寒的银针游走在他脊背,每挑破一处刺青,便渗出蓝莹莹的毒血。
"当年朱元璋为防蓝玉谋反,在军械库里埋了五千斤火药。
"萧寒蘸血在岩壁勾画,"钥匙就是十二道螺旋刺青拼成的星图,你爹这手偷天换日……""呸!
"陆沉将毒血啐在他脸上。
萧寒不怒反笑,指腹抹过脸颊血渍:"你可知蓝玉被剥皮时,你爹在做什么?
他在给朱标太子试药!
那副治心疾的方子,最后要了太子的命……"岩洞忽起阴风。
徐晚棠拎着药篓闪入,篓底暗格有鞑靼狼毛。
她剜了陆沉一眼:"谷外来人了,穿的是燕王府的皂靴。
""来得正好。
"萧寒将陆沉踹进药池,"该让燕王尝尝千机瘴的滋味了。
"子夜·葬骨坡三个燕王密探瘫在乱坟间,七窍钻出蜈蚣。
陆沉跪在腐叶中干呕,掌心黑血滴落处,野蕨瞬间枯成灰烬。
徐晚棠的银刀突然抵住他心口:"子母蛊的母虫在萧寒体内,他若死,你便化作脓水。
""为何救我?
""救?
"徐晚棠扯开衣襟,心口狼头刺青狰狞如活物,"北元王庭三百子弟被蓝玉屠尽时,你爹就在帐外抚掌大笑!
"她忽然将陆沉按进泥潭,燕王府第二批追兵的火把己逼近山腰。
泥水灌入鼻腔时,陆沉瞥见她后颈有块梅形胎记——与诏狱那夜父亲蘸血所画的"川"字,一模一样。
次日·血池洞萧寒将陆沉钉在青铜星图中央。
"蓝玉的火药库算什么?
"他割开自己手腕,血滴入池中竟燃起幽蓝火焰,"老夫要炼的,是能让朱家人自相残杀的大药!
"陆沉背后的刺青突然灼痛。
十二道螺旋纹路在血焰中浮空拼合,竟显出半张漠北舆图。
徐晚棠的银铃在洞口急响,萧寒却癫狂大笑:"成了!
药王谷三十代人的血仇……"洞外忽传来战马嘶鸣。
燕王朱棣的玄色大氅卷着风雪闯入,腰间玉佩刻着"洪武二十五年敕造"——正是太子朱标暴毙那年。
"萧先生要的硝石,"朱棣抛来一枚虎符,"可换得动药王谷的诚意?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