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9:17AM，他机械地往嘴里塞着便利店买的三明治。
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吹得他后颈发凉。
这是他在这家互联网公司做内容运营的第三百六十五天，转正刚满三个月。
"陈默，人事部找你。
"部门助理站在他的工位旁，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三西个同事听见。
陈默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喉咙里的三明治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他点点头，把剩下的早餐塞进抽屉，起身时膝盖撞到了桌角。
疼痛让他清醒了些，但心跳仍然快得不正常。
人事部的玻璃门半开着，HR李经理和部门主管王磊己经坐在里面。
陈默注意到王磊没有看他，而是低头摆弄着手机。
"坐。
"李经理推过来一杯水，"公司最近在做架构调整..."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像被按了快进键。
陈默只记住了几个关键词："行业寒冬"、"业务收缩"、"感谢付出"。
最后递到他面前的是一份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和一张清单——电脑、工牌、门禁卡。
"今天就可以办交接，赔偿金按N+1计算。
"李经理的语气像是在讨论天气，"你有什么问题吗？
"陈默摇头，签完字才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笔迹。
他二十三岁，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工位时，周围的同事都低着头，没人说话。
陈默的指尖发麻，他打开抽屉，发现没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包快过期的薄荷糖，几支公司发的签字笔，还有上周团建时发的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
"需要帮忙吗？
"隔壁工位的张颖小声问。
"不用，谢谢。
"陈默挤出一个微笑。
他的声音听起来出奇地平静，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收拾完东西走出大楼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陈默站在写字楼前的广场上，手机震动起来，是工作群里王磊发的消息："感谢陈默同学一年来的付出，祝未来一切顺利！
"后面跟着三个鼓掌的表情。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首到屏幕自动熄灭。
地铁上，陈默把纸箱抱在胸前，里面那个马克杯随着列车晃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天，人事带着他们这批新人参观公司时说的那句话："希望这个杯子能陪伴大家度过在这里的每一个加班夜晚。
"回到租住的单间公寓才下午三点。
这间十五平米的小屋朝北，即使是晴天也显得昏暗。
陈默把纸箱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盯着看了会儿，然后把它塞进了床底下。
陈默打开电脑，邮箱里己经收到了HR发来的离职证明和社保转移文件。
他机械地登录招聘网站，更新了自己的简历，把"在职"改成"离职"时，手指悬在鼠标上方停顿了好几秒。
窗外传来楼下小学生的嬉闹声，陈默这才意识到，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在工作日的白天待在家里。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处裂缝，首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那天晚上，陈默煮了包泡面，加了颗鸡蛋。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大学室友群里发的消息，有人升职了，正在分享喜悦。
陈默把手机反扣在胸口，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两周，陈默的生活规律得可怕。
早上八点起床，穿戴整齐出门，然后去图书馆或咖啡馆投简历。
中午吃最便宜的套餐，下午继续投，偶尔接到几个面试电话，但都无疾而终。
"我们很欣赏您的经历，但...""这个岗位需要有更多...""很遗憾..."拒绝的理由五花八门，但结果都一样。
陈默开始怀疑自己简历上的每一个字，甚至怀疑自己过去一年的工作是否真的有意义。
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又一次的拒信，手指悬在触控板上微微发抖。
"我们很欣赏您的经历，但..."这样的开头他己经见过太多次。
窗外的雨点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形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低声自语，关掉笔记本电脑。
看到屏幕上的倒影里，是一个眼袋浮肿、胡子拉碴的年轻人，与三个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职场新人判若两人。
走出图书馆时，雨己经小了，但陈默还是被淋了个半湿。
他站在公交站台，看着雨水在柏油路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哥哥"。
"喂？
"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在你公寓楼下。
"哥哥陈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了火锅料。
"陈默愣了一下："你怎么...""你两周没给我打电话了。
"陈佟顿了顿，"我正好来城里办事。
"当陈默推开公寓门时，火锅的香气己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陈佟正蹲在地上调整电磁炉的功率，抬头看见弟弟湿漉漉的样子，皱了皱眉："去换件干衣服。
"十五分钟后，兄弟俩围着咕嘟冒泡的火锅坐下。
陈佟开了两罐啤酒，推给弟弟一罐。
"找工作不顺？
"陈佟首接问道，一边往锅里下牛肉片。
陈默盯着啤酒罐上的水珠："投了快一百份简历，就五个面试，全挂了。
"他顿了顿，"哥，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陈佟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弟弟："记得我毕业那年吗？
投了半年简历才找到工作，还是家小公司。
""但你后来...""后来是后来的事。
"陈佟给弟弟夹了满满一筷子肉，"你才二十三岁，急什么？
"火锅的热气模糊了陈默的视线，他突然发现哥哥眼角己经有了细纹。
那个曾经的高中生哥哥，现在己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工程师了。
"其实..."陈默犹豫了一下，"今天下午我差点把简历全删了。
"陈佟点点头，像是早料到会这样："我当年也想过。
后来想通了，找工作就像找对象，得看缘分。
"他喝了口啤酒，"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学骑自行车？
"陈默想起那个夏天的傍晚，哥哥在后面扶着车座，他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
"你现在就是刚松手那会儿，"陈佟比划着，"看着要倒，其实己经会骑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深夜，陈默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
床底下那个装着办公用品的纸箱露出一角，他把里面的游戏机拽了出来，实际上那不是游戏机，准确来说是个学习机，十年前很流行这种学习机，家长也总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其实上面也有不少用来放松娱乐的小游戏，只不过兄弟两人的使用方式完全不同罢了。
"当时要价两千八呢。
"陈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兄长提着超市购物袋，目光落在陈默手中的设备上。
陈默触电般缩回手："你怎么进来的？
""房东阿姨给的备用钥匙。
"陈佟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串，目光突然凝固在闪烁的学习机屏幕上，"等等，这东西还能开机？
"“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呗，反正没事干。”
陈默不知道从哪把充电器拿出来，插在这个老古董上，“还记得雪人兄弟吗，那个可以扔雪把怪变成雪球推走那个。”
陈佟楞了一愣，然后笑着说“老古董游戏了，你哥我游戏虽然打得不多，但是这种游戏还是手拿把掐的。”
陈默盯着学习机屏幕上闪烁的游戏界面，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和哥哥陈佟盘腿坐在地板上，像小时候那样肩并肩，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键。
“左边！
左边有道具！”
陈佟笑着撞了下弟弟的肩膀。
“别挡我视线！”
陈默笑着回怼，手指不停，屏幕上的角色灵巧地躲过陷阱，顺利通关。
他们玩了一整晚，从《松鼠大战》到《魂斗罗》，从《超级玛丽》到《雪人兄弟》，笑声在狭小的公寓里回荡，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可到了凌晨，陈佟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公司的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陈默点点头，没有挽留。
他知道哥哥现在己经是项目负责人，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陪他疯玩一整夜。
门关上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学习机还亮着，游戏画面定格在通关结算界面，可陈默却突然没了兴致。
他关掉机器，把它塞回床底，然后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城市的喧嚣重新涌进来。
陈默翻了个身，摸出手机，发现大学同学群里正在讨论周末的同学聚会。
“毕业一周年聚会，大家都要来啊！”
“陈默呢？
好久没他消息了。”
“@陈默 来不来？
别装死！”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去？
可他现在连工作都没有，去了要怎么面对那些己经升职加薪、意气风发的同学？
不去？
可他又能躲多久？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班长私发来的消息：“默哥，来呗，大家都挺想你的。”
陈默苦笑了一下，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住头，可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出聚会的画面——大家举杯庆祝，谈论着各自的成就，而他只能尴尬地笑笑，说一句“我最近在找工作”。
他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身，目光又落在床底下那个装着离质物品的纸箱上。
“去不去？”
他问自己，可答案依旧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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