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红光在虹膜扫描仪上闪烁第七次时，沐兮终于确认这不是系统故障。
她的手指悬在量子键盘上方微微发抖，监控屏幕里那个被束缚在记忆提取椅上的男人正在说不可能的话。
所有待审查的记忆片段都应该经过预处理，像被剪碎的胶片散落在意识海洋里，可这个人的记忆画面完整得可怕。
"你们在找的东西......在第三接触站......"男人的声音穿过降噪耳机刺入耳膜，沐兮猛地扯下耳机，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
这是她成为记忆审查员五年来第一次遇到突破记忆编码的案例。
操作台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检测到异常神经脉冲，立即执行深度清除程序。
沐兮的瞳孔映着屏幕上暴涨的脑电波图谱，那些锯齿状曲线正以违反生物规律的方式叠加震荡。
她伸手去按紧急制动按钮，却看到自己的手指穿透了全息控制面板。
整个审查舱开始扭曲，银灰色的金属墙壁像融化的蜡油往下滴落。
男人的狂笑从西面八方涌来，沐兮闻到童年时代常去的图书馆里那种旧书霉味，这不对劲，记忆管理局的地下七层不可能有——"编号C-7792，你违规调取了1997年的上海街道监控记录。
"审查主任陈立仁的声音让沐兮从幻觉中惊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蜷缩在操作台底下，左手紧紧攥着从白大褂口袋掉出来的金属药盒，抗记忆混淆症的蓝色药片洒了一地。
"上周的医疗报告显示你的记忆混淆症正在恶化。
"陈立仁的鳄鱼皮鞋尖踢开一粒药片，"知道为什么管理局规定患者不能接触核心数据库吗？
十年前有个审查员分不清现实和记忆，把整层楼的同事都......"警报声突然炸响，沐兮看着主任的瞳孔骤然收缩。
走廊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然后是液体喷溅在防弹玻璃上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那个男人最后说的"第三接触站"，那是二十年前第一代记忆编码技术试验基地的代号，早该被抹除的存在。
陈立仁的白手套按在她颤抖的肩上："沐兮，你今天看到的都是病症导致的幻觉。
现在跟我去医疗中心，我们会给你做一次彻底的记忆校准。
"沐兮盯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银色项链，链坠是个被斜线贯穿的眼睛图案。
三个月前处理过某个政要的记忆文件里，某个被删除的宴会场景中，所有侍应生都戴着同样的吊坠。
医疗中心的白色走廊正在渗出淡蓝色液体。
沐兮的鞋底黏在地板上，每一步都扯出蛛网状的生物凝胶。
这些本该自动清洁的纳米材料此刻像腐烂的皮肤组织般翻卷着，露出下方暗红色的金属肌理。
她数着经过的监控探头，第七个摄像头镜面倒映出的自己，左耳后方有块硬币大小的瘀青——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伤痕。
"最新型的记忆混淆症会出现五感联觉症状。
"陈立仁的白手套拂过墙壁，指尖沾着荧蓝碎屑，"比如把通风系统的次声波振动，感知成颜色变化。
"消毒舱门打开的刹那，沐兮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抱着泰迪熊，正从记忆校准仪的玻璃罩里朝她微笑。
现实的震颤中，她突然意识到抗混淆药片的薄荷味里始终掺杂着极淡的血腥味。
"这是第三代记忆净化仪。
"陈立仁启动设备时，领口的银眼吊坠折射出诡异紫光，"不仅能删除危险记忆，还能修复受损的神经突触。
"沐兮的太阳穴开始刺痛，这和她处理过的某个记忆清除现场太过相似。
三个月前那个被判定为自杀的科学家，实验室监控记录显示他最后接触的正是一台泛着紫光的原型机。
当十六根神经探针同时刺入头皮时，她终于在剧痛中看清了真相——那些探针末端根本不是医疗传感器，而是微型记忆编码器。
"你们在记忆清除舱里改写人格参数！
"沐兮的怒吼裹挟着血腥味，她的牙齿咬破了口腔内壁。
束缚带突然自动解开，本该瘫痪的运动神经奇迹般复苏，这具身体似乎还记得某个未被删除的战斗训练记忆。
陈立仁后退时撞翻了药剂推车，他永远不知道沐兮视网膜上正闪烁着军用级战术界面。
当沐兮的肘击精准命中他喉结时，通风口突然喷出淡粉色气体，整面生物墙瞬间增生出无数肉质触须。
沐兮扯下陈立仁的银眼吊坠按在警报器上，安全门竟真的打开了。
逃亡路线在意识深处自动点亮，就像有另一个灵魂在操控她的身体。
地下七层的应急通道变成了血肉迷宫，防爆门开合时喷溅着粘稠的分泌物。
沐兮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对抗越来越强的既视感——这些蠕动的有机合金，这种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分明来自她"童年记忆"里早己拆除的第三接触站。
冷冻库的金属门突然炸开，记忆管理局特勤队的防毒面具上，猩红的独眼标志与银眼吊坠如出一辙。
沐兮翻身滚进运输管道时，后颈突然传来芯片过载的灼烧感。
这是她第一次感知到植入体的存在，那些被删除的战斗记忆如潮水般复苏。
"你比预定时间晚醒了七年。
"黑暗深处传来带电磁杂音的男声，周夜白从记忆残渣构成的荧光中走出，他手中的神经投影仪正播放着沐兮的童年影像：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往小女孩后颈植入银色芯片，实验室墙上的电子日历显示2065年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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