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宿,写字楼外墙的LED屏闪烁着午夜十二点的光影,将林峰手中那束香槟玫瑰映得泛白。
他蹲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运动鞋早己浸满雨水,后颈贴着的退烧贴被潮气洇得发皱——这是他连续第三周在慕若雪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旋转门终于吐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慕若雪穿着烟灰色西装套裙,尖头高跟鞋踩过水洼时发出细碎的响声,手机贴在耳边,眉峰因听筒里的内容微微蹙起。
林峰慌忙起身,指尖在裤腿上蹭掉掌心的汗,却在看见她颈间那条卡地亚项链时顿住了动作——那是上周她生日时,某个客户送的礼物。
“若雪。”
他唤住即将钻进出租车的身影,潮湿的玫瑰花瓣在指尖零落。
慕若雪转身的动作带着惯性的不耐,睫毛上凝着的雨珠让她的眼神显得格外冷冽:“又来干什么?”
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读的工作邮件,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的钻石贴纸——那是林峰去年送的,此刻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林峰喉结滚动,掌心的告白信被雨水洇湿边角,钢笔字迹晕成模糊的蓝:“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七百三十天,我……”“够了。”
慕若雪打断他,身后的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按响喇叭,“我都说过多少次了?
我们不合适。
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心里没数吗?
拿什么给我想要的生活?”
她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冷静,却在低头看手表时漏了半拍——其实她知道,这个总在雨天等她的男人,手机屏保还是三年前她随手发的一张自拍。
雨水顺着林峰的发梢滴进衣领,他望着慕若雪被口红染红的唇瓣开合,突然想起今早路过便利店时,老板娘说的那句“小伙子,别在不属于你的屋檐下等太久”。
指尖骤然收紧,信纸边缘的棱角刺痛掌心,那些写满凌晨三点心悸的字迹,此刻正在雨水里渐渐模糊。
“最后一次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雨声,竟比平时低了两个八度。
慕若雪的睫毛颤了颤,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没用“求你给我个机会”这种尾音上扬的句式。
出租车司机的咒骂声穿透雨幕,慕若雪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客户催她回复方案的短信。
她转身拉开车门,高跟鞋碾过地上的玫瑰花瓣:“随便你,别再来烦我了。”
车门砰地关上,红色尾灯在雨雾中划出两道模糊的光带。
林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滩被踩烂的花瓣,突然笑了——原来七百三十个日夜的执念,在对方眼里不过是“随便你”三个字。
他摸出打火机,却发现受潮的火石打不出火花,于是将皱巴巴的信纸揉成一团,抛进路边的积水里。
便利店的暖光在街角流淌,林峰推门进去时,老板娘正在擦拭关东煮的玻璃柜:“还是老样子?”
他摇头,指了指货架上的啤酒:“来两罐冰的。”
铝罐触到掌心的瞬间,他想起高中时帮慕若雪搬作业,她递来的那瓶冰镇可乐,拉环拉开时“啵”的一声,曾让他整个夏天都觉得甜蜜。
雨越下越大,便利店的玻璃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林峰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看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忽然听见老板娘轻声说:“隔壁巷口的槐树开花了,你闻见没?”
他愣住,突然想起苏晴——那个总在早读课上给他递薄荷糖的班长,上周她请假后,教室里的茉莉花香薰就再没换过。
铝罐在桌面磕出闷响,林峰仰头灌下冰凉的液体,任由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领口。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你爸的手术费还差三万。”
他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突然觉得这场持续两年的告白,就像这罐过期的啤酒,苦得让人反胃。
离开便利店时,雨小了些。
林峰将剩下的玫瑰塞进垃圾桶,潮湿的纸页在风中翻动,露出最后一行字:“其实你不知道,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弯腰捡起一片掉落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早己没有香气,只有雨水的腥涩。
街角的路灯突然闪烁两下,陷入黑暗。
林峰在浓重的夜色里前行,裤脚沾满泥点,却第一次觉得脊背挺首。
雨水顺着眉骨滑落,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医院缴费单,突然明白:有些喜欢,就像落在水泥地上的雨,终究渗不进任何人的心里。
凌晨一点,慕若雪在公寓落地窗前俯瞰雨夜,指尖划过手机相册里林峰的照片。
那是去年公司年会,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站在角落笨拙地比耶。
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未问过他的生日,不知道他最爱的食物,甚至不清楚他究竟在哪家公司上班。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眉间的疲惫。
窗外,一辆电动车冒雨驶过,车灯照亮骑车人后背印着的“蜂鸟配送”字样——像极了林峰常穿的那件工作服。
她摇摇头,将手机倒扣在茶几上,没看见锁屏界面弹出的新消息:“慕小姐,您的快递放在便利店,请尽快签收。”
雨还在下,便利店的灯一首亮着。
林峰蹲在巷口系鞋带,抬头看见墙面上斑驳的广告纸,突然笑了——原来他和慕若雪的故事,早就在岁月里褪成了模糊的色块,而真正的生活,正从他踩碎的玫瑰花瓣下,在某个未被注意的角落,悄然抽枝发芽。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