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老太太摔倒了.......”王老太背着三岁的小孙子,汗珠顺着她花白的鬓角滚进领口,沉甸甸的二十多斤的胖娃娃,终于压弯了她最后的意识。
王老太倒下去之前,只听见周围嘈杂的声音。
而后背上的小孙子踢了踢她,“真是没用,还有几步就走不动了!”
他自己爬起来跑进去了前面的幼儿园。
完全没管地上不省人事的亲奶奶。
再次醒来,王老太躺在县医院的走廊,护士走过来说:“肺癌晚期,快去缴费住院。”
王老太腰酸背痛,又听见这样的惊天噩耗,一时间话都堵在胸口。
这时,小儿子赶了过来。
“作什么妖!
小宝脑袋要是磕着碰着,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王老太声音带着哭腔,“小阳,医生说妈这个病......”怪不得总是那么疼,睡也睡不着,呼吸都困难。
操劳了一辈子,到老了没享到福,还要被病痛折磨。
王老太此时很害怕。
“七老八十的得病不正常?
城里的医院住一天够买半平方瓷砖,你当我是开银行的?”
何小阳拉扯着王老太,几乎是托着她孱弱的身体,离开了医院。
这镇上就这么大点,住了这么多年,周围的邻居都认识。
大家都知道王老太晕倒住进去了医院。
那医院哪里是能进的。
此时要是将王老太带回家,邻居就该说闲话了。
何小阳被老婆骂了一顿,再加上小宝哭着说老东西故意摔他。
此时他很烦,连王老太到底生的什么病都没问,就想着将人送走。
让她来照顾个孩子没照顾好,到时候还要她治病。
王老太没用了,指望不上了。
趁着现在她看着还是好的,快点将人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走到马路边上,一辆破旧的班车正等着。
门口还放着王老太的破包,只有简单的两身衣服。
“你快走吧!
屁用都没有,还害得我被媳妇骂。”
王老太神情哀伤,还在担心小孙子:“小宝没摔着吧?”
她控制不住晕倒,当时也不知道磕到小宝没有。
何小阳懒得回答,“你别管了 ,浪费时间,快上车。”
王老太:“......”王老太什么也不敢说,班车扬起灰尘,将她带回了西湾村。
夕阳舔舐着土胚墙的裂缝,堂屋供桌上积着三指厚的灰,上面还挂着何向东的遗照。
这个短命鬼,还在冲着她笑。
他倒是一个享福的,早早撒手人寰,什么也不管。
这些年王老太辗转照顾三个儿女,给他们张罗一小家,又开始轮流伺候他们的孩子、媳妇。
给他们做饭,又照顾出生的孙子孙女,她连回来的时间都没有。
老房子没了人气,都倒了。
好在还留有一间屋子,王老太擦了擦灰,打算除草扫地。
忙活到晚上,天黑了。
这才想起来老房子己经断电,她一个没踩稳,摔了一跤。
王老太再次疼的晕了过去。
她是被饿醒、疼醒、渴醒的。
地上都是鲜血,还有老鼠正在啃食她的伤口。
王老太动了一下,这些老鼠不怕人,还在咬她。
她挣扎着将老鼠赶走,往屋子里面爬。
看着落灰的黄土屋子,老泪纵横,王老太不住的叹气。
算了。
儿女不容易,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要儿女花这个冤枉钱了,等死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声音。
王老太惊喜无比。
一定是她的孩子来找她了。
虽然做好了等死的准备,但王老太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来的是大儿子和大儿媳妇。
他们走进来看了一眼,大儿媳妇周亮云捂着口鼻,满脸的嫌弃,伸长脖子往屋内看了一眼。
“老东西居然还有气!”
他们不是来看自己的,而是看她有没有死!
大儿子何小辉在屋内转了一圈,“来早了。
不过这么多天了,这老废物也差不多了,咱们趁着老二他们还没来,先去找村子给地皮卖了。”
王老太张了张嘴,长时间没喝水,让她口腔干涸,像是黏在了一起。
但她的眼泪似乎还没有流干。
王老太喊道:“小辉.......”“叫魂呢!
老不死的,你老了老了还要给我们添麻烦!”
何小辉不耐烦的在外面吼了一嗓子。
不多时,外面又响起了声音 。
何小阳也带着媳妇来了。
“大哥,你们跑这么快!咋滴,是想独吞这点房子钱啊?”
才收到村里通知的消息,有人要租地,他们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没想到,大哥居然早就到了。
为了这点钱,至于吗?
可不等何小辉说话,外面二姐和三姐也来了。
何小阳怒了,“你们回来干啥?
一个嫁出去的死丫头,你还指望从娘家捞钱?”
老二何小芳冷笑一声,“这是妈欠我的!
谁让她那时候把我卖给一个傻子,我这些年受了那么多罪,她总得补偿补偿我。”
老三何小燕说 :“当年我学习那么好,不让我上学,让我出去打工!
临死了,她总得给我留点钱。”
何小辉烦的皱眉,“行了!
既然都来了,就商量分一分吧!”
“不行!”
何小阳第一个不同意。
他们就在门口,谁也不想进去看一眼王老太。
王老太看着破旧漏风的窗户,感受到了阵阵寒冷。
房里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王老太面色苍白如纸,瘦骨嶙峋的手无力地搭在床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想起年轻时,含辛茹苦地拉扯西个孩子长大,为了让他们吃饱穿暖,自己省吃俭用,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衣物。
夏天,在滚烫的田里劳作,汗水湿透了衣衫。
冬日,的双手长满冻疮,却仍不停忙碌,不敢停歇。
西十多年前饥荒时,她还割开手腕往孩子嘴里滴血。
再苦再累,只要看到孩子们的笑脸,她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如今,自己老了,病了,换来的却是子女这般冷血的对待。
生他们养他们的母亲,从未在他们生命中留下过温暖的痕迹,只有无尽的冷漠与贪婪。
王老太咳嗽起来。
每一声咳嗽都伴随着胸腔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尖锐的针在刺扎。
咳着咳着,她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中满是绝望。
外面还在吵着。
何小辉:“当年妈把棺材本都给了老西娶媳妇!
你还想要这么多!”
何小阳说:“要不是我当机立断把妈弄回来,这会儿医药费早把卖地钱吃光了!”
周亮云急切的说:“老太太咽气前得让她按手印!
她迟迟不咽气,恐怕我们也做不了主。”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