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在天文社招新表上划掉第十七个名字时，听到了玻璃穹顶碎裂的声音。
事实上那是苏静晚撞翻试剂架的声音。
少女抱着的《源氏物语》精装本在空中划出抛物线，书页间飘落的银杏书签刚好盖住他刚完成的猎户座星图。
"对...对不起。
"她的道歉带着奇特的共鸣腔，像是从深水里传来的声音。
江朔抬头时，视线正好撞上她右耳闪烁的丁香花助听器。
暮色透过彩色玻璃窗，在静晚的白衬衫上投下病态的紫斑。
她蹲下身收拾玻璃碎片的手指在颤抖，腕间医用腕带露出"Ⅲ级心衰"的字样。
"别动。
"江朔抓住她手腕的瞬间，感受到皮肤下异常的脉搏跳动——每隔七秒就有一次微颤，像坏掉的节拍器。
静晚突然抽回手，怀中的牛皮本跌落。
江朔看着摊开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记录：”3月17日，左眼出现飞蚊症，持续37分钟“”4月2日，指尖麻木扩散至肘关节，语文课默写时笔迹失控“”5月14日，梦见祖母的葬礼，醒来时枕上有鼻血...“"这是观测日记？
"江朔捡起本子时，指腹蹭到末页未干的墨迹。
最新记录写着：”6月19日，遇见会走路的墓碑，在旧天文馆。
“静晚夺回本子的动作激起一阵风，江朔闻到了熟悉的防腐剂味道——和父亲工作间里那些遗体散发的气息惊人相似。
他这才注意到少女锁骨下方隐约的缝合疤痕，形状像被扯断的星座连线。
放学铃声突兀地响起。
静晚逃跑时落下的学生卡在夕阳中晃动，江朔凝视着证件照上的人像。
照片里的她穿着初中制服，领口露出的皮肤还没有那些蛛网般的青紫色血管。
当晚的化学实验室，江朔在配制硝酸银溶液时，发现通风橱里藏着静晚的药盒。
二十一颗蓝色胶囊排成莫比乌斯环，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他取出一粒溶解在试剂中，溶液竟呈现出深海般的克莱因蓝。
窗外惊雷炸响时，江朔在实验手册上写下："异常药物反应提示金属铊化合物，建议检测毛发样本。
"雨滴打在窗棂上的节奏，恰好与白天触碰到的诡异心率重合。
江朔将溶解着蓝色胶囊的试剂瓶举过头顶，月光透过克莱因蓝的溶液，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星云状光斑。
他忽然想起父亲工作间里那些涂着防腐剂的遗体，皮肤在冷光下也会泛起相似的金属色泽。
试管架突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江朔猛地转身，看见苏静晚抱着保温杯站在门边，发梢还沾着天文馆带回的夜露。
"数学老师说你在这里配止痛药，"她晃了晃杯中的热可可，"需要糖分补给吗？
"实验记录本啪地合上，江朔用身体挡住异常的试剂瓶。
静晚却径首走向通风橱，指尖抚过排列整齐的硝酸银晶体。
"像不像冻住的银河？
"她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小时候化疗睡不着，护士会给我看元素周期表催眠。
"江朔握笔的手骤然收紧。
静晚的保温杯突然倾倒，热可可泼在昨天的《死亡观察日记》上。
她慌忙去抢救被液体浸透的纸页，袖口滑落时露出小臂内侧的注射淤青——正是他清晨在垃圾箱发现的带血针头位置。
"别动！
"江朔抓住她的手腕，医用胶布下未愈合的针孔正在渗血。
静晚却笑着抽回手，将化开的可可渍抹成猎户座轮廓："这是参宿西，超新星爆发时会比满月还亮哦。
"警报器突然尖啸，通风橱溢出淡蓝色烟雾。
江朔用实验服裹住静晚冲向安全通道，少女单薄的脊背贴着他狂跳的心脏。
在消防喷淋器启动的瞬间，他看见静晚耳后的皮肤浮现出蛛网状蓝纹——就像父亲处理过的铊中毒尸体。
"明天陪我去看真星星吧？
"静晚在楼梯转角仰起脸，睫毛上挂着喷淋水珠，"天文社不是有十八年未开放的观测台吗？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江朔掌心画圈，那是仙女座γ星的运行轨迹。
江朔望着少女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转身从废液桶捞出染血的棉球。
当离心机开始分离血红蛋白时，他发现自己白大褂口袋多了颗柠檬糖——糖纸折成的玫瑰里，裹着半粒未融化的蓝色胶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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