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梅雨季把苏州河泡得发胀，林小满抹去哈雷摩托后视镜上的水雾，后座绑着的暗箱在颠簸中发出闷响。
导航显示距离老弄堂还剩三百米时，车载电台突然插播暴雨红色预警，女主播的烟嗓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今夜十点，台风青鸾将正面登陆......"他猛地刹住车，防水靴在青石板路上划出刺耳鸣叫。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雨水顺着翻毛领灌进脖颈——招租广告上的地址分明写着”愚园路749弄62号“，眼前却是被爬山虎吞噬的危楼，门牌锈得只剩"62"两个数字倔强地支棱着。
"叮——"电梯井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林小满举着应急灯的手顿在半空。
泛黄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扭曲的光影，某个瞬间他确信看到三楼拐角掠过旗袍下摆，但光束追过去时，只有破碎的彩窗玻璃在风雨中摇晃。
"你迟到了二十三分钟。
"清冷的女声从头顶劈下。
林小满抬头，看见黑色漆皮高跟鞋悬在铁艺栏杆外，再往上是被雨淋透的西装裤脚，女人倒挂在旋转楼梯上，湿发垂落如瀑，指尖夹着的烟头在昏暗中明灭。
"夏...夏小姐？
"他后退半步撞到暗箱，三十年前产的玻璃底片在箱内叮当作响。
招租广告里温婉的钢琴教师和眼前这个倒悬着抽烟的女人，像是用错显影液的胶片，在定影液中显露出完全不同的轮廓。
女人翻身落地轻盈得像只黑猫，高跟鞋跟精准踩住飘落的烟灰。
"月租两千，押三付一。
"她将打火机抛向空中，银色金属在应急灯下划出诡异弧线，"但有个条件——"闪电在此时撕裂天际，林小满终于看清她的面容。
右眼睑下方有道细疤，像是被什么利器挑破的泪痣，这让她微笑时有种破碎的艳丽。
打火机坠落的瞬间，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发现机身上刻着模糊的"1987"字样。
"住在这里的人..."夏然突然贴近，带着雨水和苦艾酒的气息，"不许拍摄任何会动的物体。
"林小满的喉结动了动，暗箱里那卷拍了一半的胶卷突然变得滚烫。
三天前在码头仓库拍到的那个白裙女孩，此刻正在底片上安静地微笑——那是他追踪了三个月的拍摄对象，却在按下快门的瞬间，目睹她纵身跃入黄浦江。
暴雨砸碎在彩窗玻璃上，将两人的影子切割成斑斓的碎片。
夏然转身走向楼梯时，林小满注意到她后颈的纹身在领口若隐若现，那是个无限符号的变形体，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正在缓慢旋转。
"等等！
"他抓住背包里震动的手机，殡仪馆的短信提示音在楼道里格外刺耳："林先生，您寄存的遗体己超期，请于明日十二点前......"夏然突然折返，苍白的指尖按在他握着手机的手背上。
她的体温低得惊人，像是刚从冷柜里走出来的标本。
"二楼暗房有台老式离心机，"她凑近他耳畔低语，"可以分离出记忆里最痛的画面——要试试吗？
"电梯井深处又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这次林小满看清了，生锈的铰链上缠着半截暗红色绸带，和三天前那个女孩手腕上的装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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