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3月26日上巳节,秦琼和他的太太詹大饼带着保姆携3女一子一起到外滩上游览盛景。
3个女儿懂事乖巧。
只是3岁的幼子秦均尚显调皮,好在有保姆秦子怡的照顾,均均并未给自己的老父亲和老母亲带来头痛的问题。
秦子怡是秦琼未出五服的内侄女儿,因为在上海求学,前来拜访这位未出五服的叔叔,了解到他们的家庭情况后,詹大饼刚好刚生完第西子秦均,也是他们秦家的长子,秦琼正头疼早前的老妈子李大娘回家照顾自己的儿媳去了。
他便和詹大饼商议看是不是请秦子怡到家中照顾秦均,同时也兼顾着帮衬一下这位有点远亲但又不常走动的内侄女儿。
詹大饼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出身苏州士绅詹员外过继的大女儿。
母亲是苏州城内做大饼的张大娘,新时代来临,洋人占据了大半的中国土地。
张大娘的丈夫参加了义和团运动。
张大娘收拾细软也跟着丈夫走了。
就把大女儿托付给詹员外照顾。
“她以后就叫詹大饼。”
张大娘的脸上写满了悲怆,但她仍然志气昂扬,精神抖擞。
“老员外,谢谢您嘞。”
“他以后就是你的爸爸。
记住了吗?”
张大娘狠狠地教育着女儿。
张大娘还有2两个小女儿,但是在动荡的社会中,只有詹大饼活了下来。
另外两个小女儿都感染风寒死了。
詹员外一生未婚,也没有子女。
在这个年代看来都是奇事,更别提那个年代了。
詹员外心肠很好,是当地有名的士绅。
资助过很多贫穷的孩子们。
其中之一就有秦琼。
詹大饼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好在为人性格豪爽热情。
这一点颇有母亲之风貌。
但因为受詹员外养育和照顾多年,比起张大娘,她又多了一份温柔和豁达。
仿佛她就是詹员外亲生的孩子一般。
每年他们都还会回苏州看看詹员外。
秦子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她的边工边读的生活。
詹大饼和秦琼都是苦孩子出身,秦琼的家庭是在苏州城门外的小山村里,父亲秦开嘉是清朝同治年间的秀才,和詹员外是同学,但因为人仗义为当年的一位小丫鬟作了证,得罪了道府大人。
被革了读书的路子。
从此只能在乡间教点闲书,子孙后代的路子也都断了。
詹员外很欣赏他的气节。
“读书么。
读书人总要有些气节的。”
詹员外一首暗暗地帮衬着这位老同学。
好在清朝殁了,民国来了。
但这位老秀才却并看不上新时代的作派。
“贪污腐败的佞臣固然可恶。
可这露胳膊露腿儿的新时代也未必比腐朽没落的时光更好。”
老秀才的固执可见一斑。
但秦琼并不觉得爸爸这些观点有什么问题。
但也恰恰是他认为没有问题的问题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1925年4月2日早晨,秦子怡在日本纱厂做工的老姨妈拿着所有的积蓄来到秦琼位于南昌路的家中。
“我的老法官诶。
求你为民做主啊。”
老姨妈手绢里的50个银元颤颤巍巍地交给詹大饼。
秦琼此时正在吃早餐。
几个女儿马上也要去上学。
秦子怡逗弄着秦均,詹大饼拿着这50个银元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她瞥了一眼秦琼的眉宇,“老姨妈。
你这让我们为难的。
孩子爸爸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啊。”
秦琼3月初就听到某个记者朋友讲过的日本纱厂的问题。
租界里的问题,巡捕房也没办法。
共产党的事情他也听到很多。
“老百姓就应该那样搞。”
但他也只能在詹大饼的面前发发牢骚。
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老爸和老妈,老家的一大堆人,都要靠他的工资挤着过日子。
但这激烈的斗争似乎越来越向他靠近了。
詹大饼说的话是实话,他这个南京路上的大法官唯一能够管辖的权限也只是中国人自己。
“太窝囊了。”
秦琼无数次地在心中呐喊。
老姨妈抹着眼泪,“您都没有办法,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就真没有活路了啊。”
老姨妈的儿子在纱厂内做工,因无故被克扣了工资去找工头说理,就被厂内的打手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个月的工资也彻底不发了。
秦琼听着内心烦闷不己。
詹大饼看秦琼的样子,就把老姨妈的50个银元收下了。
又进屋去另拿了50个银元一起放进老姨妈的手绢里。
“我替孩子爸爸接下了。
你把这钱拿着先给孩子看伤要紧。”
送走了老姨妈和秦子怡。
詹大饼握着秦琼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考虑。
我们一起回老家吧。”
詹大饼的话让秦琼很安慰,但他同时也充满了对詹大饼的愧疚。
“好容易过上了点像样的日子。
我……”詹大饼忙捂住了秦琼的嘴。
收拾好他上班要用的公文包。
就催促他赶紧去上班了。
1925年5月21日晚上秦琼趁着夜色跑进日本纱厂枪杀了数个纱厂内的日本人,遭到了日本兵连夜的追杀。
詹大饼虽然大大咧咧这件事上倒不含糊,早己提前雇好了一辆放心的汽车把秦琼接走了。
秦子怡,老姨妈还有很多亲人们的生活费詹大饼都提前分发了一些。
也表明了理由。
就这样一家人往秦川老家逃亡而去。
1925年5月22日一大早,上海公报上连篇登载了日本纱厂内的流血事件。
极大地鼓舞了上海当地反日示威游行运动。
秦琼的大好前程是永远地不可能了。
1925年5月30日五卅运动大爆发。
6月,全国规模的反帝运动集体大爆发。
沿着长江走水路,秦琼一家子历时大半个月终于到了秦岭山区腹地。
祖屋破旧不堪。
三个女儿帮忙一起收拾,收拾出来倒也能住人。
秦均咿呀咿呀地也要帮忙收拾,詹大饼抱着秦均,不准他乱跑。
正当年的时候却要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秦琼充满了对时光和时事的无奈。
“个人或者国家,你总得选一个。”
詹大饼安慰道。
好在詹员外和秦老爷子在这件事上倒是支持儿子的。
“莫管我们两个老家伙。”
詹大饼拿出秦老爷子留给儿子的书信。
信中嘱咐儿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并附上一本国语和一本光绪年间的手抄本春秋。
秦琼摸着发黄的纸。
留下老婆和三个女儿,自己跑进祖屋附近的山林里,找来一些柴木,计划着在这深山老林里也要把日子过得 风生水起。
1927年10月21二儿子出生。
这可忙坏了秦琼。
附近的村民们都是用土办法接生。
詹大饼倒是很快地融入到了当地的生活中。
“瞧。
陈大娘送来的小襁褓多好看啊。”
这是用土棉布染了中国红又绣上了吉祥如意等好看的图样儿,“这手艺可真好。”
秦琼倒不在意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闷着头做了些家伙什。
祖屋两年的修缮越来越有点生活气。
村民们送来的猪仔,鸡仔,鸭仔。
他都一一感谢,院子里砌了猪圈,做了鸡窝,鸭棚。
年猪和腊肉都学着村民们做起来。
耕地里粮食也大丰收。
还要备些礼感谢村民们呢。
秦琼思考着这些大事,并没有精力管襁褓的布是什么花色,好看不好看。
1927年,西处战火。
但这里交通闭塞。
没有人知道外边儿发生了什么事。
詹大饼学着当地妇人们的样子,也拿起了针线,她虽然是苏州出生,但自幼无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詹员外都没有教过她女红。
三个女儿也很快就融入了当地的生活。
曾经奔波逃亡的日子也终于结束了。
三个女儿先后嫁给了当地不错的家庭。
村里的男人并没有读过书,都是以农活或者上工为主要的营生。
三个女婿也非常地热情,主动和能干。
积极地帮着秦琼照顾他的本家。
这样的日子里,秦琼倒还有闲暇的时光拿起书本给两个儿子念念书。
但两个儿子似乎并没有把读书太当回事儿,反而和当地的小孩儿们打成了一片。
上河抓虾,下沟捉鱼。
摸到山林子里采山货。
秦琼倒也没有特别约束孩子们。
1928年6月4日5点30分皇姑屯张作霖被炸死。
秦琼在家里自己组装的电报系统收到了新闻频率。
得知了外边儿发生的重大事件。
村里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都聚到秦琼家里一起听这个神奇的玩意儿。
才知道原来外边儿有了那么多侵略者。
“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啊。”
“打他们个鬼佬。”
村民们都很热情。
秦琼连忙阻止道,“没有武器。
出去无异于送死。”
大家纷纷把家里防身的刀拿出来。
“我这可是上好的精铁打制的。”
“我这还是钢的呢。”
“我这是精铜。”
……秦琼看着朴实的村民们陷入了深深地愧疚中。
他在家里架起了学堂。
把从上海逃亡带在身上的书籍和画报拿出来给村民们分享。
村民们这才知道了秦琼说的武器是咋回事。
村民们还保有古朴的民风。
他们早有耳闻大清朝没了。
皇帝也没了。
只是没想到外边儿的世界己经疯狂到那个样子了。
“我们的钢刀己经不管用了。”
血肉之躯不过是炮火下的一飘黑灰而己。
这块土地换了主人后,我们又会去哪儿?
“美国,英国,德意志……我们会分散到各个国家去。”
秦琼给大家宣讲道。
“我们的家又要重新搬了吗???”
“也可以不搬。”
秦琼的话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但是要遵守西夷们的规矩。”
“西夷们的规矩和我们一样吗?”
秦琼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我接触的西夷们长这样。”
秦琼拿出他收藏的上海画报。
透过那蹩脚的颜色,村民们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和我们迥然不同的人类。
“他们也是人吗?”
“长得好像猴子。”
“对。
像我们后山的猴子。”
“身形高大版的。”
……大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西夷们的外貌上了。
“让一群猴子来管我们?”
“绝对不要。”
“怎么能让畜生们来管人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但都很有默契地盯着西夷们手中的枪支和武器上。
画报上惨案的图片让村民们神色凝重。
“那些人的死都是那些玩意儿杀死的???”
看上去他们尸体完整。
但死亡人数的报道让村民们不由得感同身受。
仿佛死去的尸体中都是他们。
大家越看越凝重。
气氛越来越沉重。
“那个……家里的猪要喂了。
我回去喂下猪。”
“孩儿要睡了。
我带孩子回去睡觉了。”
“孩儿他奶奶唤我回去呢,我听到了。”
……每个人找的理由也没有以前那样逻辑严谨了。
死亡仿佛黑云逼近了每一个中国人的身上。
那炮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秦岭的深山,神农架的密林都挡不住黑压压的炮弹在各处爆炸。
女儿,女婿们都纷纷嗔怪秦琼,“爸,你说这干吗?”
“难道他们还要扛枪出去打鬼子吗???”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我们也没有武器。”
“你完全是给大家徒添烦恼。”
……秦琼并不理会女儿,女婿们。
“这里的世外桃源又能管到什么时候???”
秦琼望着山里的圆月不无感慨地对影自怜道。
1927年的年不知道是好过还是不好过。
秦琼望着漫天的烟花,整个村落的鞭炮声。
不知道这红色的年还能过几年。
日本人,中国人,美国人,德国人……完全无法相容。
中国人的这场仗必须要打。
还要打赢。
输了就是国破家亡。
中国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一家亲的场面不可能存在。
日本人的万国战争在某种程度上指向了世界必有一场大战。
日本人想要占领中国,英法德意美……谁又不是呢???
秦琼想起国家就开始头疼。
孙中山,蒋介石都不是能够救中国的人。
他自己又势单力薄,工人运动倒是有点苗头,但这苗头能够持续多久?
每个人真的能够扛起枪炮保卫国土吗???
他一个人难极了。
同胞要救,他的妻子,儿女们又何尝不是保卫的对象呢???
国要救,家又何尝不要守卫呢???
秦琼的神经随着村里锣鼓和鞭炮的齐鸣一跳一跳。
上海的枪炮声也是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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