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将刚刚突破至凡铁境八层的修为稳固下来。
心脏如擂鼓般轰鸣,耳畔竟能清晰听见血液在经脉中哗啦啦奔涌的声响。
黑暗中蓦然睁开双目,眸中似有星河流转,明灭间映得陋室生辉。
借着破晓微光,韩城打量着自己覆满暗红污垢的躯体。
这是十年苦修淬出的杂质,每次突破都会从骨髓深处渗出。
他并指轻划,运转真气将体表污秽震散,露出白玉般的肌肤纹理。
仰卧在陈旧的木榻上,韩城望着斑驳的房梁出神。
距他穿越到这片玄荒大陆己整十载,当年那个在ICU里挣扎的绝症患者,如今竟成了沧澜城韩氏外院弟子。
记忆中最清晰的,是六岁那年测灵台上泛起的微弱青光——最末等的资质,却让濒临除籍的旁支家主如获至宝。
指尖凝出一缕青芒,虽细若游丝,却比往昔凝实数倍。
韩城嘴角漾起笑意,这份力量虽显稚嫩,却是他夜夜引星辉淬体、日日采朝露炼丹换来的。
窗棂外传来第一声雀鸣,他拢了拢洗得发白的弟子袍,任十年光阴在梦境中流转成星河。
第二日破晓时分,三记晨钟荡开山间薄雾。
韩氏外院三十座院落应声沸腾,八百青衫如离弦之箭各自涌向自己所在别院的汉白玉广场。
但见道道身影似惊鸿掠雪,纵跃间竟在石阶上踏出残影。
若有凡尘得见这般景象,怕是要惊落手中兵刃——这般踏雪无痕的身法虽不及当世绝顶,可漫山遍野数千修士皆具此能,若尽数入世,江湖怕是顷刻便要天翻地覆。
韩城缀在人群末尾从容而行,云纹履点过晨露未晞的青石,待行至第八平台时,青色衣袂方才惊起三两落叶。
抬首望去,平台中央早有道人影负手而立,霜白袍角在罡风中烈烈翻卷,正是八院教习韩兆铭。
忽闻破空声起,韩兆铭广袖振开漫天朝霞,声若洪钟:锻体十二式乃熔铸筋骨、淬炼精血之本。
起势!
八院的弟子应声而动,拳风激得广场西周百年银杏簌簌落金。
待收势调息,韩城只觉西肢百骸如有地脉奔涌,往日练拳后的虚汗喘息竟再无踪迹}。
石台上传来赞许之声:诸位进境尚可,然家族大比迫近,若不甘永为外院弟子......话音未落,方阵己起骚动。
前三排弟子神色端凝如常,后列众人却面色青白交杂。
目光扫过,喧嚣声霎时凝作冰凌坠地。
待见韩城周身隐现的玉润之气,韩兆铭威严面容忽绽喜色:妙极!
可是突破了第八层?
承蒙教习三月来悉心教导,弟子昨夜侥幸破境。
韩城执礼如仪,眉宇间不见少年人惯有的骄色。
善!
三月后家族大比,你与韩九阙同往。
韩兆铭捻须长笑。
韩九阙正是八院的魁首,每日的晨练必缺席。
这考核本是剔除外院朽木的铡刀,大比却是内院擢选良材的龙门,二者皆暗合韩氏宗族以竞促修的千年祖训。
韩城还礼后,韩教习振袖肃容道:时辰己至!
诸般俗务皆毕,众弟子速速归位,凝神行功!
待早练结束的玉磬声刚落,韩城便疾步赶往贡献堂。
此次突破凡铁境八层后,原先备下的换血丹己无效果,急需兑换新的洗髓丹以固根本。
甫破境界最忌根基虚浮,他盘算着除了丹药,或该再换两株固元草配合使用。
韩家外院。
古槐掩映下的《贡献堂》门扉半敞,韩城仰头望着斑驳匾额,唇角微扬跨过门槛。
韩城踏入贡献堂时,檐角铜铃恰巧撞碎晨光。
他屈指叩了叩柜台青玉,细碎裂纹里渗出经年沉积的药香。
韩叔,十颗洗髓丹,两株固元草。
八十贡献。
管事屈指轻弹檀木匣,玄铁锁扣应声而合,截断少年试图窥探的视线。
青玉令牌划过验灵台的刹那,冰蓝纹路突然暴涨。
韩城收势不及,袖口被灵气燎出焦痕,却仍笑着应道:您给的价向来公道。
檀木柜台突然漫开霜色,两柄冰棱凝成的短刃刺破玉匣。
寒水剑悬浮在晨光与暗影交界处,剑身倒映着韩城腕间未愈的兽爪伤痕,那些暗红沟壑正随剑气规律脉动。
修士以气御器,灵兵方是立命之本。
布满青斑的手掌悬在玉匣上方三寸,被少年骤然暴起的灵气震得发颤。
转身时玄铁重门正在晨雾中缓缓洞开,却被身后枯枝叩击声钉在原地。
苍老声线裹着丹炉余温擦过他耳畔:凡铁境八层还用精钢剑?
“您知道的...”韩城嗓音发涩。
“三年积攒的七百二十贡献点,是要在家族大比上叩开家族藏经阁的敲门砖。”
他说到“藏经阁”三字时,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见藏书楼深处那卷鎏金封皮的灵诀-《鸣器诀》正在黑暗中浮沉。
管事将货架上的丹药秘笈割裂成明暗两界。
凝血丹的朱砂瓷瓶泛着血痂般的暗红,那本灵技《流云步》残卷的边角正在光晕中微微卷曲。
每件器物都在无声叫嚣,宛如塞壬歌声撩拨着武者的心弦。
管事的手颓然垂落,玉匣闭合的脆响惊醒了幽谷的寂静。
“罢了,灵兵秘诀才是命脉根基。”
他混浊的眼底映出青年洗得发白的青衫,“只是最低阶的黄阶下品《鸣器诀》也需要两千点…”尾音化作一声叹息,惊起梁间栖燕。
七百二十点的的赤红数字刺痛了韩城的眼底。
这个数字距离灵诀-《鸣器诀》的标价还差着整整齐齐一千二百贡献点——那是需要再猎杀九头凶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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