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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夜弃婴民国二十年腊月，鹅毛大雪裹着腥风掠过苍梧山。那雪，

似是被狂风裹挟的利箭，无情地抽打在山间的每一寸土地上，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李三娘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这棉袄早已破旧不堪，

补丁处还隐隐渗着血迹，那是她一路艰辛跋涉留下的痕迹。怀里的襁褓已经三天没传来动静，

小小的婴孩就像一片脆弱的树叶，在这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她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脚下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怀里的孩子已经饿得奄奄一息，那微弱的呼吸若有若无，小脸惨白如纸。

可她实在没有奶水了，干瘪的乳房像两块石头，再也挤不出一滴乳汁。

“娘对不住你啊……”她哽咽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知道，

如果继续走下去，母子俩都会冻死在这深山里，成为荒野中的两具孤魂野鬼。忽然，

一座破庙出现在眼前。庙门的匾额已经风化得看不清字迹，但隐约能看出“三清观”三个字。

那匾额的颜色早已褪去，只剩下斑驳的纹路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李三娘心中一喜，

跌跌撞撞地跑到庙门。她的双腿早已麻木，每迈出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破观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老道士玄清正就着松明火折子抄写《黄庭经》，昏黄的火光在他的脸庞上跳跃，

映出他深深的皱纹和疲惫的眼神。忽闻山风里裹着婴啼，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无量天尊。”玄清披上补丁摞补丁的道袍，那道袍上也有几个破洞，

露出里面单薄的身体。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雪地里襁褓裹着个粉雕玉琢的男婴，脐带还未剪断，干涸的血迹凝结在脐带上。

不知道是冻得发紫还是被怎么滴的小手攥着半块缺角的玉佩，

上头“太虚”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那玉佩散发着淡淡的温润气息，

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观外三里处，李三娘倚着枯树咽了气。她的面容扭曲，

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舍。她怀中锦囊里藏着半块相同的玉佩，内衬血书：“戊子年冬，

易子而食，不如舍儿入道。”那血书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

玄清望了望枯树的方向，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他将婴儿揣进怀里，

感受到那小小的身体传来若有若无的温度，默默叹出一口气。

他看到襁褓里还有块褪色的黄布，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边缘绣着“苍梧”二字。

老道长叹：“既承太虚遗脉，以后若是愿意随我入道，便叫你太虚子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无奈和感慨。从那日后，这三清观外便多一个座无名坟，

观内多一声孤儿啼，此后十年，苍梧在道观里长大。

每日天未亮便跟着师父在松涛中打熬筋骨，卯时研习《道德经》，辰时临摹符箓，

申时扎马步练剑。清晨的松林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松枝上的露水滴落在苍梧的脸上，

让他感到一阵清凉。他在树林中穿梭，身形矫健如猎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节奏感。

玄清虽穷得连供果都买不起，却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徒儿可知，

为何这《大罗仙骨诀》传了数百代未绝？”某个雨夜，玄清用树枝在泥地上划出太极图。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泥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苍梧望着窗外如注暴雨：“因乱世需剑仙。”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错。”老道用道袍擦去泥痕，“盛世佛，乱世道。佛度有缘人，道济天下劫。

”他忽然剧烈咳嗽，掌心咳出的血染红了道袍内衬。那鲜血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鲜艳，

让人揪心。苍梧慌了神，要去翻师父珍藏的九转还魂丹。玄清却按住他的手：“莫要动那药，

为师这痨病是当年在关东抗俄时落下的。”少年怔住，他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往事，

只知这破观供奉的三清像缺了右臂，香案下藏着把断刃。那断刃上似乎也有着无数的故事，

只是无人诉说。只是师傅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因为小时候曾好奇动过那剑刃，

那也是苍梧头一次见到师傅有了第二个表情:怒，以往无论苍梧怎么淘气，

师傅永远都是笑嘻嘻，可唯有那次，师傅变了脸。苍梧也曾想过问，只是那次之后，

师傅就经常一边擦拭那柄断刃，一边在他耳边唠叨，道士就是要出世，不能入世，不能恋世，

苍梧那时年岁小，哪里经得起那样的唠叨，索性不再聊那个话题，甚至不想看见那柄断刃。

不过这次师傅的话语，让苍梧有了些想法，只是没想到师傅这样和蔼的老人，

也曾那么有杀性，而且从师傅的表情和曾经的唠叨，看得出师傅应该失去了很多东西。

第二章 山雨欲来民国二十七年惊蛰，在那略显萧瑟的山脚下，

原本静谧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而急促的枪声。这枪声划破了山林的宁静，

惊起一群飞鸟，它们扑棱着翅膀向远处逃窜。苍梧正蹲在清澈的溪边，专注地淘洗着米，

那潺潺的溪水从他的指缝间流过，泛着淡淡的光泽。他微微皱起眉头，

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三个身着灰布军装的士兵吸引住了。

那几个士兵神色凶狠，步伐整齐而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们正押着一个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农妇往山上走去。农妇的脚步显得沉重而迟缓，

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婴儿，

婴儿那稚嫩的哭声在山间回荡，令人心酸，也令苍梧好似眼熟，

不晓得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道长救命！”农妇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恐惧，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他们说要征粮……”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玄清颤巍巍地走出观门，

他那原本就略显佝偻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更加单薄。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他缓缓地走到士兵们面前，声音沙哑地说道：“几位军爷，

这荒山野岭哪有粮……我们这道观一向清贫，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供征收啊。

”话音未落，为首那个身材魁梧的士兵猛地抬手就是一枪。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

子弹无情地穿透了老道的身体。老道胸前瞬间绽开了一朵血花，鲜血染红了他的道袍。

他的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向了三清像。那一瞬间，灰尘扬起，

整个道观都仿佛为之一震。“师父！”苍梧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和悲痛。

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想要扶住倒下的师父。然而，当他赶到时，师父已经气若游丝。

此时，士兵们已经踢翻供桌，供桌上的物品散落一地。

苍梧的目光落在了香案旁的一把断刃上，那是一把曾经闪耀着寒光的鱼鳞剑，

虽然苍梧只在师傅藏起的一幅画中看见过全貌，但如今剑刃已断，只剩下半截残刃。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师父平日里时常擦拭的刀，非常爱惜，

可如今却被这群匪徒弄得落得如此下场。“小道士挺俊啊。”士兵淫笑着撕开道袍，

眼中闪烁着贪婪和邪恶的光芒。“不如跟老子们回营……”苍梧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怒和仇恨。他紧紧地握住那半截断刃，

耳边似乎响起了师父临终前微弱而又坚定的话：“剑要杀人，方是真道。”寒光闪过，

那士兵还来不及反应，头颅便滚落尘埃。另外两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举起枪欲射。然而，

此时的苍梧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浑身浴血，眼中跳动着诡异的紫焰，

那紫焰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令人胆寒。“妖道！”士兵们惊恐万状地后退，

他们试图稳住脚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

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出去。那一日的记忆，苍梧已经记不清了，那是他第一次有杀念，

也是第一次怀疑师傅说的话，就这样的世道，这样的人，自己怎么可能想入世，

又怎么可能留恋其中，苍梧只知道自己那日手起刀落好几次，好像有人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