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醒来时，窗上的霜花映着灰光，脸颊还僵硬着昨夜的泪痕。
房间安静，只有暖气微弱的嗡鸣，可寒意似乎从内心渗出，像一层裹身的寒霜。
她坐起身，薄被滑落，手指触到脸颊，摸到盐渍的痕迹，那是昨晚哭泣留下的。
她闭上眼，低语：“我在哪？”
这里的沉默相比起上海的喧嚣更让人窒息，至少那里的喧闹还能填满空虚。
她下床，脚触到冰冷的地板，瑟缩了一下。
窗上的霜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化作白与灰的模糊画，像未完成的素描。
她无需看就知道雪还在下，她能感觉到，波士顿的寒冷不仅是天气，而是她的存在状态。
她随手划开手机屏幕一看——早上7:30。
今天是国际学生迎新会的面对面环节，在311 Enarson Classroom Building。
她昨晚在邮件堆里看到通知，决定去试试，因为像她这样的国际学生，人生地不熟的，急需要许多帮助。
但一想到一会将要面对新同学间的英语对话和交流，以自己捉襟见肘的英语口语水平，她的心又不免紧张起来。
她迅速穿好衣服，套上灰色毛衣和牛仔裤，那是她一向中意的的行头。
毛衣单薄，寒气咬着皮肤，她又裹上母亲织的灰围巾，粗糙的针脚扎着脖子。
走在去Enarson的路上，寒风如刀，校园气氛渐渐苏醒，学生们都裹着厚厚的外套，尤其是那些肥硕体型的白人、黑人学生，他们形如一堵墙。
她低头，双手插袋，感觉自己像影子般穿梭其中。
大楼在前方若隐若现，灰色教学楼映着苍白天空，她推门而入，暖气如浪扑来，却暖不了她的心，她内心依然冰冻。
迎新会房间己坐满，椅子排成行，面对讲台，屏幕闪烁着英文幻灯片。
她找了个后排座位，坐下去，像能藏住自己。
房间里嗡嗡作响——有人说英语，有人说她听不懂的语言，声音交织成一片，让她头晕。
一个戴红围巾、胸牌写着“Dr. Patel”的女人拍手开始致辞：“欢迎各位新同学们！
今天我们会讲校园资源、学业期望和文化适应、巴拉巴拉的。”
她的声音清晰，而林瑶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用耳朵捕捉那些似懂非懂的语言，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她试着专注Dr. Patel的幻灯片——“CarmenCanvas”、“移民检查”、“健康服务”这些词在林瑶眼前飘过。
她颤抖着记笔记，笔尖留下的墨迹模糊一片。
“Carmen是什么？”
她低声嘀咕，瞥了旁边的女孩一眼——或许是韩国人，反正看肤色、长相是亚裔。
她在点头，笔迹工整。
林瑶想问，“这是什么意思？”
可舌头像被冰封，重得说不出话，脸颊烧得发烫。
Dr. Patel讲到文化差异，列出“准时”和“个人空间”。
林瑶试着听，可思绪时不时又飘回上海——那拥挤的人群，被剥夺私密权的个人空间，准时在晚饭时的父母吵架……幻灯片换到“提问环节！”
Dr. Patel微笑的说：“大家还有问题吗？”
林瑶的手动了动，想举起，却被恐惧压住。
万一说不清楚怎么办？
万一他们笑怎么办？
她终于放弃了提问的念头，想想还是不冒险了。
低头假装记笔记，笔记上的字模糊成黑线，其实毫无意义。
提问环节结束，安排了小组活动——两人一组，讨论“你对学校最期待的是什么？”
旁边的韩国女孩转头，微笑：“嗨，我是Soo-jin。
你呢？”
林瑶僵住，脑子搜刮词汇。
“我…林瑶，”声音小得像蚊子。
Soo-jin点点头，等着，可林瑶想不出其他对话内容。
勉强的结巴说：“我来自中国…在这学…努力。”
Soo-jin歪头，慢慢说：“哦，学业！
对，我也一样。”
她开始讲专业，一连串的英语单词飘进林瑶耳中——“工程”、“研究”、“兴奋”。
林瑶点头，假装懂，可内心像溺水一般。
活动结束，Dr. Patel宣布校园游。
林瑶跟团出去，寒气迎面扑来。
踩在枯黄的草坪上，冰霜吱吱作响，她瑟缩，裹紧围巾。
导游是个高个男孩，穿Buckeyes夹克，指着建筑：“这是图书馆，24小时开放，”“那是学生会，咖啡不错。”
林瑶试着记，可名字混杂，像雪花融化前抓不住。
游到喷泉，结冰了，表面如镜，映着灰天。
导游说春季有跳水传统。
有人碰她手臂——是Soo-jin，递地图：“需要吗？”
林瑶点头，接过，线条和标签如迷宫，她看不懂。
低声谢过Soo-jin，感觉Soo-jin的善意和自己的无能如山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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