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公路的暮色像被碾碎的铁锈，稀稀拉拉地洒在坑洼的路面上。
沈昭的车队正沿着路基缓缓前行，三辆改装过的厢式货车车身布满斑驳的丧尸血渍，车顶上捆扎的医药箱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开车的少年叫阿满，十七岁的手腕上缠着褪色的医用胶带——那是上个月在社区医院搜集物资时，被一阶丧尸抓挠留下的浅疤。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的防滑纹路，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杂音里挤出半句话：“前方三公里...高阶晶核...反应——”话音未落，右侧后视镜里突然掠过一道极细的银光。
阿满瞳孔骤缩，手指刚要往刹车键上按，副驾驶座的老陈突然发出含混的咕噜声，温热的液体劈头盖脸砸在他脸上。
少年浑身僵硬地转头，只见那颗本该长在肩膀上的头颅此刻歪在中控台上，颈动脉的血柱像坏掉的水龙头般突突喷溅，齿间还卡着半块没嚼完的压缩饼干。
阴影从车顶压下来的瞬间，沈昭正在后排假寐。
伪装成二阶丧尸的皮肤下，体温调节器正以每分钟三次的频率模拟尸僵状态，却在听见颈骨断裂声的刹那，太阳穴的血管不受控地跳了跳。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划过藏在袖口的毒腺开关，抬眼时正看见风衣下摆扫过前车窗的男人——陆凛的军靴踩在车顶铁皮上，靴跟碾出扭曲的凹痕，掌心的合金刀还在滴血，血珠沿着锯齿状的刃口坠落，恰好滴在沈昭颈侧斑驳的“尸斑”上。
“人类的气味。”
陆凛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钢丝，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带着几分玩赏。
他单膝跪地，刀尖顺着沈昭喉结上的皮肤滑动，触感异常真实的腐肉下，能隐约感受到动脉极轻的震颤，“装得很像，连皮肤角质层的脱落频率都算准了——”刀刃突然压进半毫米，渗出血珠的瞬间，沈昭的瞳孔猛地收缩，“但你刚才看阿满的时候，虹膜括约肌收缩了0.3秒。
三年前在研究所地下室，你抱着那个发着高烧的小女孩时，也是这个眼神。”
沈昭的指甲在瞬间发生异变，指腹裂开的刹那，青黑色的毒牙带着倒刺弹出。
可他的手腕刚抬到胸口，就被更快的力道钳制住——陆凛的掌心有层薄茧，却在扣住他脉搏的瞬间，精准避开了毒腺的位置。
男人指尖的吞噬印记泛着微光，那是长期吸收丧尸晶核后在皮肤上烙下的紫色纹路，此刻正对着沈昭手腕内侧的皮肤轻轻发烫，像块磁石在吸附同类。
“拟态成二阶丧尸，却保留人类情感。”
陆凛的拇指碾过沈昭手腕上伪装的鳞片，触感在指尖化作真实的皮肤纹理，他忽然低笑一声，视线扫过对方眼底极淡的血丝，“更有趣的是，你的基因波动纯净得可怕，就像把整瓶抗病毒血清浇在丧尸核心上——”西面八方的枪声就在这时炸开，子弹带着破空声打碎后车窗玻璃，阿满尖叫着趴进驾驶座下方，后排的两个队员刚掏出武器，就被从路基暗处窜出的黑影拖下车。
沈昭怀中的晶核突然发出蜂鸣，菱形的晶体表面浮现出血色纹路。
陆凛的刀刃本能地刺向对方心脏，却在触及胸口时听见金属碰撞般的脆响——伪装的皮肤下，鳞片状的角质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沈昭的右眼完全变成竖瞳，唇角裂开露出两排细密的毒牙，他突然低头咬住陆凛的手腕，在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尾椎骨传来骨骼裂变的剧痛。
金色光芒从破碎的晶核中迸发时，整辆货车的车顶被轰然撞穿。
沈昭的下半身己完全化作蟒类躯干，青灰色的鳞片上流转着电流般的纹路，他甩动尾巴扫飞两辆合围的改装车，尾椎却在擦过路基钢筋时被划破，腥甜的松木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炸开。
陆凛舔了舔手腕上的咬痕，发现伤口正在以异常的速度愈合，刀刃上沾染的血液竟泛着淡淡的荧光，像极了三年前血月之夜，实验室里那瓶失控的变异病毒。
“原来如此...”他望着前方撞破包围圈的巨大身影，指尖的吞噬印记疯狂发烫，记忆中那个在培养舱里蜷缩的身影，与眼前半人半蟒的轮廓渐渐重叠，“当年你没被病毒吞噬，反而成了它的容器——”枪声渐歇，路基下爬出的感染者却开始发出饥饿的嘶吼，陆凛擦了擦刀刃，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指缝里逃掉了，沈博士。”
蟒类特有的嘶鸣在暮色中回荡，沈昭甩动尾巴撞断路边的广告牌，伪装用的人类上衣早己破碎，露出的上半身布满新生的鳞片，却在胸口中央，还留着一片未被侵蚀的皮肤——那里纹着极小的条形码，是七年前他作为“人类基因库守护者”的唯一标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合着感染者的低吟与陆凛沉稳的呼吸，他突然低头咬住晶核碎片，血液混着能量在喉间炸开，蟒瞳中倒映着逐渐逼近的包围圈，尾尖的毒腺正在蓄力。
这是他第三次被陆凛追上。
第一次在废弃的百货大楼，对方砍断了他三根肋骨；第二次在地下隧道，他被迫提前使用了20%的兽化能力。
而这一次，怀中的晶核只剩最后一枚，车载电台里，基地的救援信号还在30公里外闪烁。
沈昭感受着尾椎伤口传来的刺痛，忽然听见陆凛在身后轻笑：“你知道吗？
刚才你变成蛇形时，鳞片摩擦的声音...和当年实验室里，那些失败的融合体，一模一样。”
蟒类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中培养舱里的尖叫、消毒水的气味、还有那个被他亲手注射过抗病毒血清的小女孩的脸，突然在脑海中炸开。
沈昭甩动尾巴砸向地面，龟裂的沥青块混着泥土飞向追兵，与此同时，他的上半身开始重新人类化，指尖的毒牙却在暗中蓄力——他知道陆凛在故意激怒他，这个擅长心理战的猎魔人，总能精准戳中他最脆弱的地方。
“三年前你放走我，”沈昭的声音带着蟒类特有的嘶哑，却在转身时恢复了人类的瞳孔，“是因为我体内的病毒能抑制感染者。
现在你布下陷阱，是发现我的血能让吞噬印记进化？”
陆凛的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总被他逼入绝境的猎物，终于开始主动分析局势了。
回答他的是更密集的枪声。
沈昭在子弹袭来的瞬间完全兽化，蟒身卷住最近的卡车甩向追兵，尾尖的毒腺扫过之处，感染者发出痛苦的嚎叫。
他知道不能恋战，基地的医药箱还没送到，城外的避难所里，还有三十七个等待血清的孩子。
于是在陆凛的刀刃即将劈中七寸时，他突然撞向路边的山崖，带着满身血痕坠入黑暗，只留下几片闪着微光的鳞片，飘落在目瞪口呆的猎魔人脚边。
陆凛捡起鳞片，指尖的印记突然剧烈发烫。
鳞片在他掌心融化，化作淡金色的液体，带着松木香渗入皮肤。
他望着山崖下翻涌的雾气，忽然低笑出声——这次的追逐，终于变得有趣了。
而三公里外的避难所里，某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抱着过期的绘本，望着窗外的暮色发呆，她不知道，那个总带着松木香的“丧尸叔叔”，此刻正带着满身伤痕，在月下的山林里，朝着她的方向，艰难却坚定地爬去，生命的流失中导致他并没有听见身后略微带着愉悦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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