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的琉璃瓦在暮春的阳光下泛着微光,鎏金檐角垂下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的清响。
一场看似寻常的嬉戏正在悄然改写几个人的命运,连廊下悬挂的鹦鹉都似有所觉,不安地扑棱着翠绿的羽翼。
魏嬿婉纤纤素手轻摇鎏金拨浪鼓,鎏金纹饰在阳光下流转着华彩,清脆的声响引得大阿哥牵着蹒跚学步的三阿哥追逐嬉闹。
三阿哥绣着祥云纹的锦缎小靴踩过落英缤纷的青石小径,大阿哥腰间的羊脂玉佩随着奔跑叮咚作响。
银铃般的笑声穿透雕花窗棂,惊动了西暖阁里对弈的纯妃与海兰。
纯妃执棋的玉指悬在半空,一枚黑玉棋子在她指间泛着幽光。
更飘进了刚跨过朱红门槛的皇帝耳中,惊起檐下一对正在筑巢的紫燕。
皇帝玄色龙靴在青石板上微微一顿,金线绣制的龙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他深邃的目光穿过庭院里盛放的海棠花,落在那抹鹅黄色的窈窕身影上。
魏嬿婉月白色绣缠枝莲的裙裾随风轻扬,似一朵初绽的昙花。
魏嬿婉似有所感,回眸时鬓边珍珠步摇轻晃,南海明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晕,恰如她此刻在帝王心湖投下的涟漪。
当纯妃因皇子教养不当遭责时,她不着痕迹地周旋其间,素手轻抚三阿哥微红的掌心,又为大阿哥整理凌乱的衣襟。
既保全了大阿哥的颜面,又护住了三阿哥的天真烂漫。
皇帝修长的手指轻叩鎏金扶手,和田玉扳指与金器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眼底暗流涌动,却在瞥见"钟粹宫"三个鎏金大字时,化作几句例行问询。
海兰的青瓷茶盏在掌心缓缓转动,上好的雨前龙井在盏中舒展,氤氲的水汽后,那双杏眼死死盯着魏嬿婉的侧颜——那与冷宫里某位故人七分相似的轮廓。
当御膳房送来精致的芙蓉酥时,海兰的鎏金护甲在描金食盒上划出几道细痕,金粉簌簌落下:"今日的赏赐,减半。
""姐姐可还记得阿箬当年是如何反咬一口的?
"海兰在纯妃耳畔的低语,像条吐信的毒蛇,温热的气息却让纯妃后颈泛起寒意。
纯妃手中的檀木佛珠突然绷断,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滚落满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如她此刻支离破碎的犹豫。
三日后,御花园最偏僻的莳花处多了个纤细身影,魏嬿婉的绣鞋沾满晨露与泥泞,鞋尖缀着的东珠己蒙上尘灰,而养心殿的暗卫正将她的族谱与冷宫侍卫凌云彻的履历并排呈上,朱笔在"魏氏"二字上重重圈点。
冷宫斑驳的朱漆大门前,凌云彻反复摩挲着腰间半旧的香囊,青缎面上绣着的并蒂莲己有些褪色。
当如懿隔着门缝轻声询问时,这个素来沉稳的侍卫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红了耳根:"她笑起来时,眼尾有颗小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梅花瓣。
"如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不再光洁的脸颊,皎洁的月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宫墙之外,与宫外护城河的粼粼波光相连。
花房的夜露打湿了魏嬿婉的裙裾,银红色纱罗下摆浸透了水汽。
她弯腰侍弄牡丹的姿态宛如一幅精致的工笔美人图,指尖拂过魏紫姚黄的名贵品种。
凌云彻翻墙而来时,正看见她指尖被花刺扎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宛如晶莹的红珊瑚,与花房内悬着的琉璃灯交相辉映。
"云彻哥哥可知?
"她将伤处含进口中,笑意不减反增,唇上胭脂在月光下显出妖异的色泽:"海贵人怕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张脸承载的旧事。
"五更梆子响起时,魏嬿婉倚在恋人肩头假寐,鬓边一支累丝金凤钗的流苏垂落在凌云彻肩头。
暗处传来衣袂摩擦的窸窣声——那是皇帝派来的探子正疾步奔向乾清宫,腰间令牌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冷芒。
她唇角扬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像朵在夜色中静静绽放的夜来香,等待着被采撷。
而在宫墙另一端,海兰猛地打翻烛台,鎏金烛台滚落在地,跳动的火舌瞬间吞没了案几上那幅泛黄的画像,画中人的眉眼在火光中渐渐与花房里的少女重叠,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向绘着百鸟朝凤的藻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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