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悬停在睫毛尖端时，洛忆怜闻到了雪融的气息。
这不是人间该有的味道。
三百年前被推下诛仙台时，她曾在下坠途中嗅到过类似的气息——那是司命殿冰魄链断裂的瞬间，天道法则渗出的血腥味。
此刻万千雨滴正凝成冰针，以诛仙烈焰的轨迹刺向她裸露的肌肤，仿佛三千世界都在重演那场背叛。
"嗒。
"第一滴冰珠坠地，在青石阶上撞出琉璃碎裂的脆响。
洛忆怜跪在苍穹殿的阴影里，素青襦裙浸透暗红。
不是血，是云景然泼出的那盏红参茶正顺着龙纹浮雕蜿蜒，茶汤里浮沉的枸杞像极了母后被鸩杀那夜，从凤座扶手上滚落的血珍珠。
"姐姐的绣鞋呢？
"云景然的声音裹着蜜糖，玛瑙护甲刮过汝窑杯沿的裂璺。
鎏金炭盆突然爆出火星，洛忆怜看见每簇火焰中心都蜷缩着幽蓝冰晶——与当年诛仙台结界破碎时，从她伤口溢出的灵力残片一模一样。
护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却恍惚得如同隔世。
唯有锁骨处那朵霜花在灼烧，那是诛仙烈焰留给她的印记。
洛忆怜盯着对方裙摆上银线绣的苍鹰，北境王族的图腾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她忽然想起父王殡天那夜，母后脖颈也缠着同样的银线，只是那些象征王权的纹路最终陷进青紫的淤痕里，成为她三百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脱了鞋，炭火才能烙得深些呀。
"茶盏搁在紫檀案上的轻响，惊醒了蛰伏在殿角的阴影。
婢女小景推来裹着棉巾的炭盆，铜盆边缘雕着九头玄鸟——洛忆怜瞳孔骤缩。
这是北境巫祝用来召唤弑神阵的祭器，当年朗哥哥就是被困在此阵中，被生生剜去仙骨。
热浪扑面的刹那，腕间突然浮现冰链。
那些半透明的锁链缠着细碎霜花，另一端没入虚空。
尽头传来的铃音与怀中竹叶铃共鸣震颤，洛忆怜仿佛又看见朗哥哥跌入诛仙火海时，染血的指尖勾住她腰间铃铛的模样。
"开始吧。
"云景然广袖翻卷，袖口苍鹰的第三只眼突然睁开。
炭火中的冰晶应声暴涨，在殿内投射出诡异星图。
洛忆怜赤足踏入火海的瞬间，锁骨霜花裂变成冰莲，剧痛撕开记忆的封印——五百年前仙魔大战，她作为天界战神被困弑神阵。
阵眼处的祭器正是这鎏金铜盆，而操纵阵法的黑袍人袖口，赫然绣着睁眼的苍鹰。
"原来你才是..."冰莲纹路蔓至眼尾时，洛忆怜终于发出嘶吼。
云景然却笑着举起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她被灼伤的双足，而是三百年前诛仙台上，被冰魄链贯穿琵琶骨的辰汐上神。
"你以为历劫九十九世就能赎罪？
"云景然指尖抚过镜面，洛忆怜腕间冰链突然收紧，"每当你爱上他一次，弑神阵就会吞掉他一魄。
看看现在还剩什么？
"铜盆炭火轰然炸开，火星凝成光幕。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封元朗心口插着刻有云纹的箭矢，那是用她当年被剥落的仙骨锻造的弑神箭。
他染血的手正竭力伸向腰间，那里系着半枚断裂的竹叶铃。
"朗哥哥——！
"嘶喊震碎殿内琉璃灯，无数碎片悬浮成星子。
洛忆怜在剧痛中看见更多画面：母后颈间的银线如何勒进自己喉咙，父王殡天时苍鹰图腾怎样爬上她的脊背，而云景然袖口的第三只眼，正与她锁骨冰莲深处的瞳孔对视。
"这才是第一块炭。
"云景然的声音似从深海传来，"等你踏过九十九块，就能凑齐他散落的魂魄——用你亲手烧毁的这具身体。
"第二块炭火烙上脚背时，洛忆怜听见天道法则崩裂的声响。
那些缠绕腕间的冰链开始渗血，每一滴落地都化作冰莲。
她终于明白这场酷刑的真相：当第九十九朵冰莲绽放时，弑神阵将用她的情魄为引，把封元朗永远囚禁在诛仙烈焰中。
而云景然袖口的苍鹰，正在吞食她眼泪凝成的冰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