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贴着青花瓷瓶的刹那,周怀璋闭上了眼。
耳边雨打芭蕉的细碎声忽然扭曲成指甲刮擦棺板的刺响,釉面触感从温润转为阴寒,指腹下竟浮现出暗红色霉斑——那是殉葬品在地下浸润百年才会滋生的"血苔锈"。
"是真货。
"他猛地抽回手,睁开眼时睫毛上凝着层薄霜,"但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东西。
"坐在太师椅上的秃顶男人慌忙拿袖子擦汗,桌上那张两千万的支票被空调吹得哗哗作响:"周老板别开玩笑,这宝贝可是上个月从苏富比......""铜腥带血莫沾手。
"周怀璋摘下金丝眼镜,露出左眼尾那颗朱砂痣,"光绪十西年豫章王墓被盗,七个土夫子用洛阳铲劈开椁室时,撞见陪葬瓷瓶上浮着一张女人的脸——就和现在顶着你天灵盖的那张一样。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惊雷劈开暮色。
秃顶男人后颈突然暴起三排鸡皮疙瘩,吊灯在惨白闪电中骤然熄灭。
等应急灯亮起时,青花瓷瓶己碎成一地瓷片,每个碎片上都映着张没有瞳孔的女人面孔。
警笛声就是在这时刺破雨幕的。
刑警队长陆骁冲进藏风阁时,周怀璋正在给供桌上的玉琮上香。
檀香青烟蛇一般缠住牌位上"周玄渊"三个字,将那些暗红漆色衬得愈发狰狞。
"南郊工地挖出十三具清代棺材。
"陆骁的皮靴碾过满地瓷片,"每具尸体都被青铜镜碎片钉穿心口,尸检报告上说..."他压低声音,"那些碎片上检测到了你祖父的DNA。
"周怀璋握着三炷香的手纹丝未动,香灰却簌簌落在他腕间那道蜈蚣状疤痕上。
十年前在滇西蛊村,正是这只手从腐尸喉咙里抠出了那枚要命的青铜铃。
警车穿过被雨水泡发的霓虹灯牌,最终停在一片被黄色警戒线缠绕的工地前。
深达二十米的基坑底部,十三具黑漆棺椁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棺盖缝隙里渗出墨绿色黏液。
"第七具棺材是空的。
"法医递来防护服时语气发颤,"但里面的陪葬品...很新鲜。
"当看到青铜镜残片上熟悉的饕餮纹时,周怀璋后槽牙猛地咬紧。
那是祖父玉琮上镌刻的暗语图腾!
他刚要俯身查看,棺材里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
"小心!
"陆骁的吼声和棺盖爆裂声同时炸响。
一具穿着阿玛尼西装的"尸体"从棺中弹起,周怀璋认得这张脸——两天前在电视里宣布参选市长的王秉坤。
此刻这位政客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沸腾般的咕噜声,右手五指竟是反拧着抓住了自己左肩!
"救...救..."王秉坤破碎的哀嚎戛然而止。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他的皮肤像熔化的蜡油般层层剥落,骨骼在血水中溶解成絮状物。
最后留在雨洼里的,除了一枚青铜镜碎片外,还有半张印着藏风阁火漆的信笺。
周怀璋捡起信笺时,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祖父的笔迹:”甲戌年七月半,戌时三刻,开鬼市者得见真章“。
而落款日期,正是三十年前祖父暴毙当天。
雨更大了。
在没人注意的基坑边缘,一双绣着金丝菊的千层底布鞋悄无声息地陷进淤泥里。
鞋面上沾着的新鲜坟土,正缓缓爬出几十条血红色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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