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三分,C市第三人民医院法医室内灯光刺白,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酒精味和冷却液的气息。
霓虹灯把城市映成蓝色,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始终没有真正爆发,只是在深处慢慢腐烂。
沈清然靠在观察窗外,手指环着咖啡杯,杯身己微凉。
她没喝,只是低头嗅了一下苦味。
她眼前那具尸体,名叫宋瑶,29岁,三个月前刚生完孩子。
一天前,她从十楼纵身跳下,落地角度干净得近乎艺术——没有挣扎痕迹,也没有翻滚错位的痕迹,双腿略微交叠,手臂平整地搭在两侧。
仿佛她自己排练好了这场坠落,给自己的人生写下了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死亡时间初步判定为昨天晚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
旁边的男人开口,语气干脆利落,没有起伏。
“从尸体骨折情况和落点姿态看,是自杀。”
沈清然抬头,隔着玻璃望向说话的人正是负责这起案子的刑侦队长,周北川。
他穿着便装夹克,精神状态显然不太好,黑眼圈压得眼窝发青。
可说话还是那副“结论先行”的逻辑风格,不容质疑,仿佛每件事情都逃不过他那双像狼一样的眼睛。
“我们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遗书。”
他熟练地翻着现场记录本,就像是交代一个日常案件一样,“遗书内容很简短:‘对不起,我做不到。
’手机是她丈夫提供的,和她丈夫确认过,语音能确定是她的声音。”
沈清然没接话,而是缓缓靠近玻璃,她把目光落在尸体的左手——死者指节轻握,手掌半张,看似放松,实际上呈现轻微紧张收缩状态。
她认得这种“非主动性应激”肌肉形态,应该是人在极度被动压力下的反射性收缩。
也就是说,死前那一瞬,宋瑶并不是平静地跳下去的,而是……她在极力在控制某种本能抗拒。
“孩子刚六个月大。
昨晚她丈夫在外面加班,对面邻居说凌晨还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周北川继续说,“门是反锁的,法证那边勘测过了,屋里没有第二个人。
窗台也没有外力迹象。”
沈清然仍然没说话,只是目光下移——死者穿着居家裤,袜子套得极整齐,连发圈都没有松动。
甚至死者还化了淡妆,嘴角残留着豆沙色口红。
就好像她在精心准备着一次出行。
那绝对不是一个准备赴死的人的状态。
“你怎么看?”
周北川忽然转头,语气透着一丝职业性的例行询问。
沈清然将咖啡杯放下,声音极轻:“我建议去调取她丈夫的聊天记录。”
“你觉得是她丈夫逼她跳的?”
唐敛眉头一挑,“你是靠什么判断的?
死者尸体没伤,死因也清楚,而且门窗紧闭。
这一看就是纯标准的自杀。”
沈清然缓缓抬眼看着他,眼神似乎没什么情绪,但却异常专注。
“你觉得。。。
一个人如果真打算结束生命,会在给孩子喂完奶之后,把奶瓶洗干净,再把洗好的衣服折整齐,然后坐在阳台上发三个小时的呆?”
周北川顿了顿:“她刚生完孩子,可能有产后抑郁。”
“有产后抑郁的母亲通常在情绪失控前,会有至少五次以上的主动求助。”
沈清然淡淡的说道,“而她只在手机里留了一句:‘我做不到’。”
周北川翻着记录的手停下。
“你是说她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过。”
他低声说。
“是的,但那不代表她不想。”
沈清然轻声回应,“那只代表,她不再觉得有人会听。”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沈轻羽指了指尸体左手的指甲缝:“你看这里有残留奶粉颗粒。”
“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死前还喂了孩子一顿奶,而且没洗手就跳了下去。”
“也就是说,她在最后那一刻还想着孩子?”
周北川瞪大了眼睛,声音低哑。
“她没有准备离开。”
沈清然眼神沉静,“她是被迫离开的。
只是,没有人看到那个‘逼她走’的人。”
周北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微微下垂。
门外有人轻步路过,是c是政法大学的法医学和犯罪心理学讲师方舟。
他走得很慢,神色平静,提着一份尸检更新报告。
路过尸体时,他只说了一句:“她的手指收缩不符合典型跳楼状态。
像是……松开了什么,才落下去的。”
声音轻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却像一滴水,落在刚要凝固的冰面。
沈轻羽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北川皱眉:“我说你们搞心理的,怎么一个比一个更喜欢讲谜语啊?”
“可你听懂了。”
沈轻羽淡淡开口。
走廊尽头的灯忽然亮起,白得像一层被照穿的雾。
尸体沉默地躺在那里,像一封永远来不及寄出的信——所有人都在猜她说了什么。
可没人真的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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