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蜂蜜一样，缓缓流淌进青石小巷。
七岁的陈峰踮着脚，把晾衣绳上快要被风吹跑的校服往中间拽了拽，衣角扫过妹妹陈雪雪的发顶。
扎着歪辫子的陈雪雪正蹲在墙根，用树枝戳蚂蚁洞，忽然仰起脸喊：“哥！
它们要搬家啦！”
“别捣乱。”
陈峰把夹子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晾衣绳，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妹妹的碎花裙，布料在指间蹭出柔软的触感。
这是巷子里最寻常的早晨，晾衣绳上滴下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混着隔壁王奶奶熬粥的香气，把整条巷子都泡得暖洋洋的。
“峰峰！
雪雪！
下来吃早饭！”
妈妈的声音从三楼的窗户飘出来。
陈峰刚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好，就感觉后腰被猛地撞了一下——陈雪雪像只小豹子似的扑上来，两条小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哥背我！”
“又偷懒！”
陈峰嘴里抱怨着，却稳稳地托住妹妹的屁股。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闪一闪，照亮墙上斑驳的小广告。
每走几级台阶，陈雪雪就故意摇晃着双腿，咯咯笑着数墙上的卡通贴纸：“1、2、3……哥你看，这个奥特曼贴纸还没掉！”
饭桌上摆着油条和白粥，爸爸正用筷子把油条撕成小段。
陈雪雪刚要伸手抓，就被妈妈轻轻拍了下手：“洗手去。”
她吐了吐舌头，拉着哥哥的手往卫生间跑。
水龙头的水哗啦哗啦流着，兄妹俩抢着用草莓味的洗手液，泡沫溅到陈峰的校服上，陈雪雪慌慌张张地用湿毛巾去擦，结果越擦越花。
“行了行了。”
陈峰把妹妹湿漉漉的手包在毛巾里，“上学要迟到了。”
他背上书包，顺手把妹妹的小熊发卡别正。
晨光透过防盗网的缝隙，在陈雪雪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撒了一把星星。
巷子口的早餐车冒着热气，卖煎饼的李大爷远远就吆喝：“小陈峰！
今天要加薄脆吗？”
陈雪雪踮着脚够车沿：“我要两个鸡蛋！”
陈峰掏出皱巴巴的纸笔，眼睛盯着李大爷摊煎饼的动作——面糊在铁板上迅速摊开，打鸡蛋的声音“啪嗒”一声，油花溅起细小的香气。
“你俩慢点儿吃。”
陈峰把煎饼分成两半，用塑料袋仔细包好妹妹那一半。
陈雪雪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蛋黄顺着嘴角流下来。
陈峰无奈地掏出纸巾，刚要擦，妹妹突然歪头躲开，把沾着蛋黄的脸往他胳膊上蹭：“哥是大花猫！”
去学校的路上，他们要经过一片老槐树。
陈峰把书包袋子往上提了提，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咔嚓”一声。
抬头的瞬间，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正对着妹妹砸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扑过去，用胳膊护住陈雪雪的脑袋。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陈峰后背火辣辣地疼，怀里的妹妹却一动也不动。
“雪雪？”
陈峰声音发颤，拨开妹妹遮住脸的头发。
陈雪雪突然睁开眼睛，咯咯笑起来：“哥，你上当啦！”
她从背后掏出半根树枝，在陈峰眼前晃了晃，“我早就看见它要断啦！”
“你……”陈峰又气又急，伸手去挠妹妹痒痒。
陈雪雪笑着在槐树下东躲西藏，书包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
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跳动的光斑，像无数金色的小蝴蝶。
学校的上课铃响起时，陈峰正帮妹妹整理被扯乱的红领巾。
陈雪雪仰着脖子，突然认真地说：“哥，等我长大了，要买好多好多煎饼给你吃。”
陈峰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
可当他转身跑向自己班级时，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午休时，陈峰偷偷溜到一年级教室窗外。
陈雪雪正趴在桌上画画，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见妹妹在画纸上涂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哥哥”和“雪雪”。
陈雪雪咬着蜡笔，忽然抬起头，和窗外的陈峰对上视线。
她眼睛一亮，举起画纸拼命摇晃，蜡笔屑纷纷扬扬落在课桌上。
放学后，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陈峰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罩在妹妹头上，两人挤在窄窄的屋檐下。
雨水顺着瓦片连成珠帘，远处传来闷雷的声音。
陈雪雪突然指着积水里的倒影说：“哥你看！
我们变成小巨人啦！”
她用力跺脚，溅起的水花把陈峰的裤腿都打湿了。
雨停后，巷子口出现了彩虹。
陈峰牵着妹妹的手，踩着水洼往家走。
他们数着彩虹的颜色，争论紫色和蓝色哪个更漂亮。
陈雪雪突然松开手，冲进还在滴水的梧桐树下，仰头张开嘴巴接树上落下的水珠。
陈峰看着妹妹沾满泥水的鞋子和亮晶晶的眼睛，也跟着笑起来，笑声和树叶上的雨滴一起，掉进了青石板的缝隙里。
晚饭时，妈妈看着兄妹俩湿漉漉的样子首摇头。
陈峰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我带雪雪去踩水的。”
陈雪雪却突然站起来，胸脯挺得高高的：“是我非要去的！
哥哥还保护我了呢！”
月光爬上窗台时，陈峰躺在床上，听见旁边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他翻身看见妹妹抱着小熊玩偶，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
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
陈雪雪抽噎着说：“哥，你以后不要变老好不好？
我们要一首这样……”陈峰鼻子发酸，把妹妹搂进怀里。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盖了一层柔软的银纱。
巷子里传来夜归人的脚步声，远处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彩色的光斑。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兄妹俩紧紧相拥的温度，和窗外永不熄灭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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