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青烟骤散,烛泪凝成狐眼状)那日霜降,我奉师命前往辽东处置一桩“狐胎案”。
行至苇子沟村口,见老槐树下聚着七八个妇人,正往树杈悬挂染血的襁褓。
当中裹着的却不是婴孩,而是三只浑身白毛的狐崽,脐带竟与半截人类指骨纠缠不清。
“道长来得正好!”
里正抹着汗引我往祠堂去,“胡家儿媳昨夜难产,接生婆剖开肚子...里头钻出这东西!”
他掀开草席,血腥气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产妇腹腔空空如也,唯独脊骨上生着蓬火红狐毛,盆腔里蜷着团带牙的肉瘤,细看竟是人面狐身的怪物。
我捻起供桌上的香灰撒向尸身,灰烬在尸斑处聚成北斗状。
“这是七煞借胎术。”
罗盘触到产妇右腕时磁针狂抖,腕内侧赫然浮现靛青刺符:三尾狐环抱滴血棺材。
里正突然跪地痛哭,道出段陈年秘辛。
光绪八年大旱,胡家太爷为求生计,带人掘了后山狐仙庙。
庙底挖出七口描金棺材,开棺时黑雾弥漫,在场者皆见美妇人端坐棺中。
众人惊逃后,独胡太爷留在庙里三日,归来时怀揣玉雕狐像,当夜家中粮仓暴满。
可不出半月,参与掘庙的汉子接连暴毙,每人嘴里都塞满带血的狐毛。
祠堂梁柱忽传来抓挠声,抬头见只独眼黑狐叼着染血肚兜蹲在匾额后。
我甩出铜钱剑刺中狐尾,那畜生竟发出老妪惨笑:“胡家欠我七条命,该拿七子抵债!”
铜钱落地时己覆满冰霜,正中一枚“光绪通宝”裂成两半,露出内里暗藏的狐齿。
循着阴气追至后山乱葬岗,月光下赫然立着顶褪色花轿。
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半截森森白骨——正是难产而亡的胡家儿媳,嫁衣下摆却缝着上百条狐狸尾巴。
她怀中抱着个啼哭的婴儿,掀开襁褓瞬间,我后颈寒毛倒竖:那婴孩满脸皱纹,嘴角裂至耳根,分明是张老狐面相!
“道友小心幻术!”
师父的声音突然炸响耳畔。
我猛咬舌尖清醒过来,哪有什么花轿婴儿,眼前分明是座青苔斑驳的狐首碑。
碑文记载着光绪八年惨案,末尾朱砂字迹尚新:“借尔七世血脉,养我子孙万千。”
坟堆里簌簌钻出数十只白狐,眼冒幽蓝鬼火,呈八卦阵围住我。
它们额间皆生肉瘤,细看竟是未成型的婴儿面孔。
我摸出雷击木令牌插进碑前裂缝,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丈余宽的洞穴——洞壁嵌满人类骸骨,天灵盖全被凿出狐头状孔洞,最深处供着尊双面狐仙像:正面是拈花美人,背面却是具怀胎母尸。
供桌上摆着七盏人油灯,火苗里浮出胡家七代男丁虚影。
每盏灯芯都裹着片带咒文的胎盘,正中那盏赫然嵌着胡家太爷的翡翠扳指。
忽听洞外传来唢呐声,里正带着村民抬棺逼近,他们脖颈后都生着铜钱大的狐毛旋,瞳孔细如针尖。
“道长莫怪,胡家祖上早把全村卖给狐仙了。”
里正咧嘴笑出满口獠牙,棺材轰然炸裂,窜出七条尾巴的赤狐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师父掷来的青铜傩面扣住我脸,血腥味冲入鼻腔的刹那,我窥见骇人真相——当年胡太爷在狐仙庙并非独处,他将怀孕发妻活祭给棺中狐尸。
那夜根本没有什么美妇人,只有具生着七尾的孕妇腐尸,将胡家血脉与狐族命数炼成死契。
百余年来,胡家女子怀的俱是狐胎,男丁则成供养狐仙的血食!
我扯断法袍系带,蘸着心头血画出焚阴符。
火焰触到人油灯的瞬间,洞内响起万千婴啼,那些嵌在墙里的头骨纷纷滚落,落地化作红眼白狐。
师父的铜钱剑破空而来,钉住赤狐天灵盖时,剑身浮现出胡家儿媳的面容——她原是狐仙洞守墓人后裔,被胡家强娶来镇邪。
超度法事持续了七天七夜,烧化的符纸灰始终凝成狐形。
末了收拾法器时,里正送来的饯行酒泛着奇香。
师父将酒泼向地面,青石板顿时滋啦作响,钻出数百条扭曲的狐尾蛆虫。
我们连夜离村,山道上传来幽幽童谣:“狐嫁女,吃绝户,三代生个棺材铺...”三年后偶遇逃出的村民,他说苇子沟每逢雨夜仍有花轿出没。
去年腊月有个云游道士进村,次日在祠堂梁上自缢,肠子垂下来拼成个“胡”字。
最奇的是尸体怀中揣着个玉雕狐狸,与当年胡太爷带回的一模一样。
(铜炉香灰突然爆响,在空中凝成狐形)诸君且看那檐角阴影,像不像垂下的轿帘?
切记,若见路中狐嫁轿,万不可数其尾数——你数清几条尾巴,它便讨要几口活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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