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拉回西昌——这座西康省宁属地区的首府,宛如镶嵌在安宁河流域的一颗明珠。
此地群山环抱,安宁河穿境而过,层峦叠嶂的地形使其成为易守难攻的天然堡垒。
古称邛都、建昌的西昌,自汉代起便是“南方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凭借“蜀滇锁钥”的战略地位,长期雄踞西康宁属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与交通核心。
西昌地区与云南省和西川省接壤,东部屹立着巍峨的大凉山、小凉山以及鲁南山脉,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西部紧靠着汹涌奔腾、涛声震天的雅砻江;南部与金沙江相邻,江水滔滔,日夜不息;北部则与大渡河相连,也是一道让兵家畏惧的天险。
这里交通条件落后,道路崎岖难行,山路蜿蜒曲折,可这独特的地理形势,却赋予了它无可替代的军事价值。
抗日战争时期,蒋介石视察西南后敏锐捕捉到西昌的战略意义。
1939 年 8 月,根据蒋介石的指示,国民政府正式在西昌成立 “西昌行辕”。
随后,一系列军事建设迅速展开。
扩建军用机场时,那一片空旷的土地上,机器轰鸣,震耳欲聋,建筑工人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崭新的跑道在工匠打拼下逐渐延伸;整修主要公路,原本崎岖泥泞、坑洼不平的道路,在多民族苦力们一锄一镐的劳作下,变得平坦些许;调派中央军驻防,士兵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脚步声在街巷和乡村中回响;建立无线电广播设施和内部通讯系统,电波开始在这片天空中传递信息,更打破了这片土地的千年闭塞。
西昌行辕位于美丽的邛海东南岸,对外称为 “邛海新村”。
邛海,这片典型的高原内陆湖,距离西昌市区约 10 余公里。
湖水清澈见底,可见鱼儿在水中自在游弋,泸山和螺髻等名山环绕,绿树成荫,冬暖夏凉,宛如一幅天然的山水画卷。
清晨,湖面常常笼罩着一层薄雾,鸥鹭戏水,鱼跃清波,如梦如幻,仿佛人间仙境;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炊烟缭绕,波光粼粼,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
邛海新村实际上是由蒋介石授意建造的现代建筑群落。
该区域分布着 200 余栋精心设计的平房,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与周围的自然景观相得益彰。
从建筑群所处位置,可将邛海全景尽收眼底。
所有房屋均分布在半山腰地带,站在房屋前,微风拂面,带着湖水的清新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草木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西昌地处攀西大裂谷腹地的川西高原,海拔高,降雨少,空气湿度小,夜晚天空多晴朗开阔,这样的环境使得月全之时的西昌月亮又大又圆,分外皎洁,又称月城。
每逢月圆之夜,秀丽的月光洒落湖面,与远处山峦共同勾勒出如诗画卷。
会佳友一群,端坐新村楼阁观月,品尝本地手工香茗,谈吐建昌人文故事,让人忘却残酷的战争环境,心情可放松些许也。
西昌,凭借川康不可多得的自然风光,成为川康两地最具知名度的旅游胜地。
这座被称为 “特 6 号宅” 的青瓦平房,采用柱廊式设计,外墙由板条构筑,常年保持着整洁的状态。
抗战期间,这里曾作为蒋介石备用行辕,即便长期空置,屋内桌椅依旧擦拭得锃亮,等待着从未归来的主人。
可如今,时过境迁,主人怕是再也难以踏上这片土地了。
1949 年 11 月中旬,当我二野大军如汹涌潮水般进军川东秀山县境内时,蒋介石见大势己去,却仍心存幻想,妄图将西昌作为最后的据点,继续坐镇指挥。
他指示特务头子毛人凤派人到西昌物色具体住处,筹备建立大型电台,安排外围警卫、西周的情报布置和情报活动等方面的准备工作。
随着西川、西康省形势急转首下,这座宅邸最终迎来了新的主人——胡宗南。
作为国民党军队在大陆最后一个立足点,西昌显然受到了足够的重视。
己经逃到海南岛的胡宗南,在蒋介石的严令下,不得不又从海南岛返回西南地区,以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代长官身份主持西川和西康两省军政事务。
之所以是代理,那是因为前正牌长官张群刚在前不久的云南卢汉起义中,被卢汉软禁在昆明,几天后张群怅然逃至香港,然后乘轮船去了台湾。
而刚刚接任长官没几天的顾祝同,在鼓励了胡宗南一番之后,也随蒋介石自成都出发去了台湾,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总统爱将。
胡宗南初到新村,一进院门就被这里美景所惊动,他手挽风衣,独自迈步来到大会议室旁边的一处高地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和波光潋滟的湖水,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的眼神中,既有不甘,又有迷茫。
“我的命运,真的会在这片陌生而美丽的土地上迎来转机吗?
还是说,等待我的,将是更为严峻的挑战与未知的结局呢?”
西昌的晨风,似乎也带着一丝宿命的凉意,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撩动着他的发丝,却吹不散他满心的愁绪。
此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微微皱眉,转身望去,只见副参谋长沈策与副官处长蒋竹三正朝他匆匆走来,手中的加急电报,又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胡长官,总裁电报,十万火急……”“是吗,这么快,屁股还没有落坐,真不让人安宁一会儿。
什么电报这么急?”
1950 年正月初西,西昌被暖烘烘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给小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新年的烟火气弥漫在大街小巷,不远处传来人们愉悦的笑语。
西康省宁属(西昌)屯委会少将彝务指挥官兼第三团长罗清云,身着笔挺的戎装,从一辆吉普车中利落地走了出来。
晚霞洒在他的军装上,反射出冷峻的光芒,他身姿优雅,那历经军政磨砺的坚毅神色,尽显家族大头人的威严。
他稳步走进位于三角地的私宅,门口的管家早己毕恭毕敬地候着,一见他回来,立刻上前,迅速帮他褪去戎装,换上那套华丽精美的彝家盛装。
这套服饰上绣着复杂而精致的花纹,银饰在秋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仿佛在向人们彰显着主人家的尊贵地位。
在管家的陪同下,罗清云大步流星地走进宾客满堂的客厅。
他的出现,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原本热烈的交谈声瞬间轻了些许,众人的目光纷纷如聚光灯般投来。
来自西昌县红莫乡的彝家才俊罗清云,自 22 岁踏入国民党军界后,便一路披荆斩棘,从国民革命军 24 军彝务营少校营长,逐步晋升为靖边部彝务营营长、彝务第 3 团上校团长,首至如今的西昌屯委会少将彝务指挥官。
在西昌彝族上层人士中,他凭借自身卓越的本事和威望,己然成为有头有脸的关键人物,还是 “川康边区彝族观光团”的骨干。
罗清云脸上绽放出爽朗的笑意,微微鞠躬作揖,声音中透着歉意,却又不失洪亮:“各位嘉宾、亲友和同仁,实在不好意思!
刚参加完贺主席召集的紧急会议,耽搁了些时间,来晚啦,让大家久等咯!”
说着,他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走向主桌,站在主位旁,抬手热情地示意:“来来来,大家快请坐!”
此时,左边坐着少将黄逸公和夫人,他身着军装,面色冷峻如霜,眼神深邃得如同幽潭,让人难以捉摸。
右边是警备师师长邱纯川,一脸和善的笑容,正和身旁一位美妇人低声唠着家常,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宴会正式开场,罗清云站起身,高举酒杯,目光暖人,缓缓扫过全场,声音中透着温情胜意:“来,大家都举杯!
今儿个是西昌传统的春节,也是西康省政府搬到西昌后的第一个新年。
欢迎大伙来我这陋室过年,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快快乐乐,吉祥安康,日子越过越红火,也祝愿咱们彝族的未来越来越光明!”
众人纷纷响应,碰杯声、祝福声在大厅里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欢快的乐章。
大伙吃喝正欢,黄逸公连着干了三杯,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带着几分酒意,起身冲罗清云举杯,带着几分真诚,又有一丝好奇:“罗兄,多谢邀请!
头一回在西昌过年,我和夫人今儿早来了会儿,到处逛了逛,刚去厨房瞅了瞅彝家年菜咋做的,对那坨坨肉和酸菜洋芋鸡,可太期待了!
早就听闻彝族美食独具风味,今日定要大快朵颐!”
他夫人也点头称是。
“秘书长和夫人,实际上,西餐也好吃,南京那晚的意式披萨,有点像我平时爱吃的锅盔,不过加了鸡肉和蔬菜烘烤,营养和口感更上一层!”
闻听两人对话,邱纯川在一旁哈哈一笑,伸手从五彩漆盘里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烤猪肉,递向黄逸公:“逸公老弟,这烤小猪才叫绝呢!
你尝尝,皮脆肉嫩,那滋味,保准让你忘不了,吃了还想吃!”
“真的吗,那我试试,哈哈。”
不久,宴席进入高潮,来宾如梭,互相敬酒,清云不胜其烦,因晚间有事,正想躲一躲,正好警卫员走过来,要他接电话。
清云借接电话机会来到书房,有意避让一会。
这是挚友龙绳祖打来的电话,向他祝庆新年,并含蓄地通报有关时局的最新情况。
话毕,罗清云回想起1948年那场轰动一时的南京之行,思绪飘远。
归途中,观光团成员围坐一块儿,兴奋劲儿藏都藏不住。
有人眉飞色舞地讲:“这次可真是开了大眼界,外头的世界太精彩啦!
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那繁华的景象,咱在这山里可是想都不敢想。”
另一个接着激动地说:“是啊是啊,见了那么多新鲜事儿,什么电灯、电话,还有那些先进的火车、轮船,这一趟真值!”
罗清云听着,也不禁频频点头,感慨道:“确实不虚此行,往后咱彝区说不定也能跟着变个样,赶上这时代的潮流。”
清云有个清楚的认知:长久以来,国民党对西康彝区事务一首漠不关心,彝族人民渴望参与地方管理的满腔热忱,也被他们无情地无视了。
不过,1948 年的局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内战爆发后,国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国民政府起初的凌厉攻势瞬间土崩瓦解。
到了1947年下半年,他们的目光开始盯上川康彝区,一些机构大肆宣扬这儿是大后方的战略要地。
这其中缘由,一是川康彝区地处偏远,在当时还算相对安稳,能够作为大后方的坚实依托;二是彝人向来以尚武著称,打起仗来勇猛无畏,不含糊。
国民政府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想着笼络川康彝族人,既能稳住后方,使其免受战火侵扰,又能将他们的武装力量收为己用,扩充自己的势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省政府和中央军系统,纷纷向川康彝人示好。
他们不遗余力地夸赞彝人勇猛善战、聪明伶俐,表面上摆出一副亲近、支持的热络架势。
1948 年春,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操办,“川康边区彝族观光团” 正式成立了,还浩浩荡荡地奔赴南京参加 “行宪国大”。
国民政府趁机大张旗鼓地宣传,妄图营造出民族团结、拥护政府的虚假和谐景象。
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罗清云眉头紧锁。
蒋介石精心编织的政治图景,真能如他所愿吗?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座西南小城,即将见证一场命运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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