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梁军大营笼罩在一片铁青色的雾气中，哨塔上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将守夜士兵的影子拉得老长。
姬玉绾静立在帐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块染血的青铜令牌。
令牌边缘的齿痕与她在狼王口中发现的青铜残片严丝合缝，这绝非巧合。
帐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铁甲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公主，药汁不够了......"青霜捧着见底的陶罐，声音发颤。
铜镜中，玉绾耳后的金发己经蔓延至颈侧，像雪地里流淌的蜜浆，在昏暗的烛光下格外醒目。
帐帘猛地被掀开，带进一阵冷风。
"将军有令，请公主即刻移步中军帐。
"铁甲侍卫的目光扫过她暴露的异色发丝，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上了刀柄。
玉绾面色不改，起身时"不慎"碰翻了药罐。
乌黑的胡麻汁泼洒在案几的羊皮地图上，恰好盖住了标着冷泉宫位置的红圈。
————中军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松墨与铁锈的味道。
卫铮背对着帐门，正在擦拭手中的佩剑。
案几上摊开一支断箭——箭杆上刻着鄢国宫廷特有的鹰纹，箭簇却打着梁国军械局的烙印。
"公主可认得这个？
"他头也不回地推开一本泛黄的册子。
玉绾瞳孔微缩。
这是冷泉宫的豢狼簿，上面详细记录着每头雪原狼的食料配给。
在最新那页，她一眼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字迹——大祭司亲笔标注的"特供骨粉"。
"三日前，梁国边境三十八名牧民被狼群撕碎。
"卫铮的剑尖点向地图上的一处山谷，"尸体肋骨上都有这样的齿痕。
"他抛来一块碎骨。
玉绾的指尖触到骨面上细密的刻痕——是胡族计数符号，记录着某种特殊药材的配比。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一个满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冲进来，单膝跪地："将军！
西营马槽下发现地洞，里面全是......""说。
"卫铮的声音冷得像冰。
"人的骨头......还有活着的狼崽子！
"————地洞入口藏在西营马槽下方，潮湿的土壁上布满新鲜的爪痕，显然不久前还有活物进出。
玉绾弯腰钻进洞窟时，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火把的光亮照出十几具排列整齐的白骨，每具天灵盖上都有相同的钻孔——这是鄢国处置叛徒特有的仪式痕迹。
"看来公主的嫁妆早有人动过手脚。
"卫铮踢开角落的一个陶瓮，几颗沾着黑血的明珠滚落在地——正是礼单上缺失的东海珠。
玉绾突然蹲下身。
在最矮小的那具骸骨旁，半截锈蚀的镣铐上挂着一片金箔。
她借着晃动的火光辨认出上面的刻痕——是母亲随身佩戴的护身符样式。
"报！
"洞外传来急促的禀报声，"鄢国使团到了营门，说是奉王诏接回公主！
"卫铮的剑鞘突然横在玉绾面前："现在出去，你会被当成豢养这些狼群的妖女烧死。
""将军错了。
"玉绾掰开骸骨紧握的指节，取出一卷几乎腐化的丝帛，"他们真正想烧掉的，是这个。
"丝帛上依稀可见梁国先王的印信——二十年前与胡族签订的互市条约，约定开放边境三城。
而条约最末的见证人签名处，赫然是现任鄢国大祭司的本名。
洞窟深处传来幼狼微弱的呜咽声。
玉绾转头时，发现卫铮的剑尖不知何时己经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本将最后问一次，"他的声音比洞窟里的寒气还要冷，"公主到底是谁的棋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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