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炉的幽蓝火舌卷着丹鼎,将江小满的影子投在药柜上扭曲如鬼魅。
掌心卦纹突突跳动,那夜墙上的血字虽被玉衡抹去,"药人哭"的灼痛却顺着经脉首钻心窍。
药铲刮过炉壁的声响刺得人牙酸,暗红药垢簌簌而落——朱砂混着人牙粉,正是《百草鉴》末页提及的"锁魂引"。
"十九!
"药庐门被金铃震得嗡嗡作响时,江小满正盯着炉灰里半片蝶翼。
沐灵儿紫裙翻涌如毒瘴,发间冰花映着丹火,恍惚是阿妹那年捉的蓝蝶落在她鬓角。
"师叔要试新丹。
"她抛来的玉牌沾着鲛脂香,背面刻着"天璇"二字。
七星阁地底寒窟比想象中更阴森。
三百铁笼沿洞壁盘旋而上,每个笼中都蜷着团模糊人形。
江小满被推进丙字七号笼时,铁链上的冰碴割破了虎口——这痛楚竟让他想起阿娘采药时被荆棘划伤的手。
"新来的?
"笼角黑影突然蠕动,覆满冰霜的面庞簌簌落着雪沫。
江小满瞳孔骤缩,那人脖颈的紫斑正与霜面下的血管纠缠,恰似噬心蛊发作时自己掌心的纹路。
道童推着药车经过铁笼,赤色丹丸在玉碟里滚如血珠。
轮到他们时,沐灵儿指尖轻点,墨绿丹药泛着尸斑似的幽光。
"闭气。
"霜面人枯爪扣住他后颈,力道却轻得像阿爹临终前抚过他发顶的手,"含在舌下。
"丹药化开的刹那,眼前炸开斑斓毒瘴。
江小满看见玉衡赤足踏在血池中,脚下浮沉的青铜罗盘碎片拼出北斗阵图。
霜面人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凸起的黑线如蚯蚓钻土——正是那日母牛腹中挣扎的牛犊形状。
"蛊虫...要换巢..."霜面人指甲深陷他臂肉,冰渣混着血珠滚落,"快...像对待难产的羊..."江小满摸到对方腰间冰锥时,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暴雪夜。
阿爹握着他的手刺入母羊心脏,温热羊血喷在雪地上宛如红梅。
"万物有灵,"阿爹眼中有泪,"有时候解脱才是慈悲。
"第三下刺入时,霜面人喉间溢出解脱的喟叹。
江小满在他涣散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身后——沐灵儿正伏在窥视孔前记录,羊毫笔尖蘸的竟是朱砂。
戌时的寒潭浮着层血沫。
江小满浣洗血衣时,水面忽地漾开金铃波纹。
沐灵儿的留影符燃着青焰,映出她颈间新添的掐痕:"丑时天璇阁,告密就喂你蚀骨虫。
"天璇阁的鲛脂香浓得呛人。
沐灵儿褪去骄纵神色,水晶瓶里的鲛人泪随她指尖打转:"我知道你在查药人。
"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冰蛊如新月卧雪,"这是同命蛊,偷来《太素针谱》,我告诉你玉衡的秘密。
"江小满凝视她发梢冰花——与霜面人临终凝结的一模一样。
阁外响起脚步声的刹那,沐灵儿猛地将他推进暗柜。
缝隙间,玉衡真人的手指正抚过少女天灵盖,蓝光如水蛭钻入七窍。
"好孩子。
"玉衡的声音裹着蜜糖,"明日引十九去后山兽窟。
"暗柜里的《太素针谱》硌着脊骨生疼。
江小满借着月光翻看,霜面人用冰锥在笼底刻的北斗图突然鲜活——天权与天璇间的血色光点,正是阿妹草编蝴蝶上缺失的右翼。
五更梆子敲响时,江小满撬开了药庐暗格。
玉衡的丹方卷轴里夹着张人皮,三百零八个名字刺成星图。
当"丙字六号:林霜,太阴之体,换骨失败"映入眼帘时,窗外传来纸鹤破空声。
燃烧的传音符现出沐灵儿歪扭字迹:"兽窟有你要的真相。
"字迹边缘焦黑,像是被泪水晕染过。
兽窟入口蔓草缠着半截草编蝴蝶,江小满弯腰去捡时,铁锈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洞窟深处锁链叮当,十七具药尸摆成的北斗阵正在渗血——每具心口冰锥的位置,恰是那夜星图缺失的辅星位。
"第三百零八个阵眼。
"玉衡的声音裹着腥风,"还差你的天机盘。
"狂风卷起尸阵中的青铜碎片,江小满怀中罗盘残片突然发烫。
尸阵中心浮现金色星图,玉衡剑锋被天璇星弹开时,左臂新月疤痕渗出黑血——与紫袍修士的剑柄纹路严丝合缝。
江小满咬破舌尖,血珠溅在贪狼星位的瞬间,整座兽窟开始崩塌。
坠入暗河时,他看见青铜碎片在水中拼出完整卦象:天机现,贪狼噬主湍流裹着他撞向岩壁,掌心卦纹突然灼亮。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玉衡与紫袍修士本是一体双魂,天机盘认主那日种下的不是噬心蛊,而是贪狼星种。
当他在漩涡中抓住岩缝时,忽见沐灵儿倒挂在洞顶。
她心口冰蛊己碎,唇间溢出的血字随着暗流飘散:"快走...师父要换你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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